馬大富做奸商這么多年,第一次栽在了一個小姑娘的手里,又怎么肯?
他日日抻著脖子在門口看了好幾天,她那藥材竟然還沒賣完!
從一開始的氣定神閑的看好戲,到后面的有些疑惑,再到打聽清楚了她的存貨后的狗急跳墻,也不過是幾天的事情。
等到他降價的時候,早就過了勁頭,而且眾人都知道他賣藥摻假的事情,寧愿多花一點錢,也要到對面的鋪子去買。
醫(yī)圣藥局前門可羅雀,而對面的趙俞藥館卻是客如云來。
他氣得在家咒了她無數(shù)回。
自此以后,醫(yī)圣藥局的名聲也臭了,周大富得了個“周大假”的新外號,他的“醫(yī)圣藥局”更是被人家起名叫“黑心藥局”。
藥館做到這個份兒上,可也就算是完了。
馬文才多次勸阻馬大富關了鋪子,或去他處,或做些別的營生,可馬大富一條路走到黑,和對面的俞桑種下了仇。
“想我馬大富叱咤永州多年,未曾想今日竟著了她一個娘們兒的道!今兒個若不斗倒了她,我就不姓馬!”
“父親咱們原本就是為了做生意賺錢,何必與她置氣呢?”
啪——
一個狠絕的巴掌打在馬文才的臉上,“你知道個屁!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我要是連她一個小賤蹄子也斗不過的話,白活了這么多年!”
“到時候我斗倒了她,再演上幾出戲,我的藥局照樣是永州第一!逞一時之能不算什么,俞桑,咱們就看看誰能笑到最后!”
為了整垮她,馬大富舉報了好幾次,可是官府的人來了,也查了,趙俞藥館全部都是貨真價實,一時間名聲又更好了起來。
氣得馬大富在家抓耳撓腮!
夜里睡覺的時候做夢都是他打敗了那俞桑,她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饒的畫面,醒來可惜是一場夢,又從枕頭底下掏出小人兒,默默扎上一針。
由于他這來的人越來越少,為了省錢,馬大富辭退了不少的伙計,沒生意還白養(yǎng)著他們做什么,就只留下一兩個打雜伺候自己的。
這天,他正端著果盤子坐在門口,死死盯著對面的趙俞醫(yī)館,恨不得自己的眼神就能把她們家的醫(yī)館燒個洞才好!
他還看見那趙俞醫(yī)館生意大好,又多雇了好幾個伙計,甚至還將原本租來的鋪面買來,又將臨近的鋪面買了下來,正打通擴大鋪子,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模樣。
兩個鋪面加起來,倒比他的醫(yī)局還要大了!
“你們還都去她那兒買藥,女子的藥能吃嗎?小心吃了病不好,反招來大禍!”
路過的行人鄙夷地望著馬大富一眼,同身邊的人高聲道,“這是看人家人品高、生意好,氣包肚子了!沒啥說的,就瘋狗似的亂攀咬人呢!”
“你說什么!?娘臊的,過來,看我不打死你!”
那人正要上前理論,身邊的不欲惹事,一把將他拉走了,二人距離隨拉開了,臟話卻跟了一道,直到兩人喊的誰都聽不見了,才算完。
馬大富直喊的頭暈腦脹,畢竟年紀大了,一口氣兒喘不上來,“啪嘰”倒在椅子上,“哎呦哎呦”的邊喘邊罵。
罵的難聽,路過的人都要捂著鼻子而過,也不知是他的話臭還是嘴臭了。
這些年,馬大富白白做出的什么“仁濟先生”的假模假樣被人看穿,再也做不下去。
可是他卻不曾反思自己的過錯,連自己的親兒子被雷劈死都不能讓他自愧的人,又怎么肯自省?自然是把這一切的罪狀都賴在對面的俞桑的頭上了。
他罵得累了,只倚在椅子上打起盹兒來。
“先生...先生救命呀!”
馬大富迷迷糊糊的醒來,看見眼前站著一個破衣爛衫的叫花子,嫌惡地踢了踢,“滾去別的地方要飯,我這什么都沒有!”
“我、我不是叫花子的先生!我是清河村老趙家的趙二丫,我父親病了,我來求一份藥...”
馬大富一聽,“騰”的一聲兒從椅子上站起來,笑道,“原是來買藥的呀,快請進請進!小三兒,沏一壺好茶來!”
哪里有什么好茶,不過是他自己喝剩下不要的茶葉底子來糊弄人。
雖說是個小乞丐似的,可這也是他半個月來唯一來的客人了,這不就是他起死回生的開始?
馬大富心中腹誹,朝著一個不過到他腰間的小女孩笑嘻嘻道,“你帶了多少錢來買藥呀?”
那小女孩面露難色,雙手攪著破衣角,連頭也不敢抬,只囁喏道,“我、我沒錢,但是我有東西...可以抵藥錢嗎?”
馬大富壓住火,“是什么東西,給我瞧瞧——”
小女孩攤開手心,里面是一個用蘆草編的螞蚱。
他好著的臉色陡然變得兇神惡煞了起來,小女孩忙道,“你要不喜歡,我先按手印賒賬,等我父親好了一定會還的!”
“什么!?賒賬!?滾滾滾!我這兒可沒錢給你賒賬!小犢子話還說不全呢就打算著老爺我手里的錢了,不講理的,這什么世道?”
那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跪在那兒不斷地磕頭,可馬大富跟沒看見似的,不住地推她,嘴上還罵著,“滾滾滾!滾遠點!”
看著那小姑娘踉踉蹌蹌的身影,他忽然叫住了她。
那小姑娘似見了救星一般顛顛兒跑回來,眼里都是淚盈盈期盼的眼神,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我這小本生意不賒賬,對面的賒賬,你去對面的趙俞醫(yī)館去求!”
看著小姑娘頂著一頭烏雞窩的腦袋垂頭喪氣,馬大富狠啐了一口,“真晦氣!”
轉(zhuǎn)頭進了屋。
桑桑撥弄著手里的算盤,聽了小姑娘的話,連頭也沒抬,“我是個開藥館的,也不是做慈善,也需要養(yǎng)家糊口,要是這永州所有沒錢的人家生病了都讓我來救濟,我這生意還要怎么做?”
那小女孩聽了也沒多留,只轉(zhuǎn)頭,直奔下一家。
“等會兒...你,會不會打掃?”
那小姑娘眼中一亮,大聲道,“我會!”
她點點頭,“中氣是挺足,叫什么名字?”
“二丫!...趙二丫!”
桑桑收了算盤,定定望著她,“那就以工抵債罷!在我這兒做些灑掃的活計,包吃兩頓,大水和小王在我這兒干半年了,會包藥能磨藥配藥方,還能做跑堂的,他們一個月是二兩銀子,你嘛...如今什么都不會...”
那小女孩又露出難堪。
“你一個月的月錢是一兩銀子罷!成不成?以后掌握一門,還給你漲工錢。”
趙二丫不爭氣地流著淚,只乖巧的點頭。
“你說你父親生病了,怎么不帶來瞧瞧?”
二丫忙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壓住哽咽道,“父親病得不能起身了,又請不起大夫,又沒人幫我們...”
“別哭了二丫,走,我跟你去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