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溫九在沉悶的雷聲中醒來,宿舍里陰冷潮濕,被子都濕透了。
“要下雨了?!?
溫九抓起被子外套上的幾只蜈蚣類蟲子扔到一邊,習慣性地查看柳別安危,然后再打開手機。
群里沒有玩家討論,他也沒收到新的個人消息。
下了床,柳別睜開朦朧的睡眼,聽著外面的雷聲,不由發出抱怨:“見鬼,下雨也要工作?!?
哀嘆幾聲,他很快便萌生了要請假的打算,可轉念一想,這特么不是在游戲里嗎,他竟然忘了還以為在現實。
靠,現實要干活,游戲里也要干活,什么世道啊。
柳別不情不愿地起床,溫九站在門口,望著外面灰蒙蒙的小雨,一臉的憂慮。
柳別知道他又在抑郁了,剛要口頭提醒他快走,不料溫九卻忽然道:“雞不見了?!?
什么!
這可是柳別唯一的‘精神寄托’了,聽到這話,連忙來到門口。
還真是,昨天還剩兩只公雞,就拴在對面的墻角,結果今天都不見了。
“可惡,偷雞賊!”柳別氣的挽起袖子,怒不可遏的道:“一定是他們偷走了,我這就去找他們算賬去!”
‘他們’指的自然是其他玩家,柳別覺得肯定是有人想害他,故意把雞給偷走了。
如果是以前,溫九會勸他耐下心來,不要沖動行事,可今天卻很反常的,一句話都沒說。
柳別氣沖沖地走后,溫九這才來到隔壁,用轉頭敲爛了上門的門鎖,隨后走入了這間令宋平折磨不已的宿舍。
原本荒廢的屋里不僅有人,也有香氣。
幾個男員工圍在一個火爐前,煮著某種肉食,溫九像是來過很多次一樣,非常熟練地找了個板凳,在他們身邊坐下。
一名男員工打開一瓶啤酒,遞給了他:“喝酒嗎?”
“謝謝?!睖鼐哦Y貌的接過,往轟隆里灌了一口。
入口的味道很腥,很黏,完全沒有啤酒的爽感,綠油油的酒瓶里,裝著的似乎是其他液體。
溫九即使心中不適,卻也仍強忍惡心,面帶著微笑入肚。
“很好喝。”他給出了一個言不由衷的評價。
“哈哈,好。”老員工非常開心,激動地跟他碰瓶,自己也喝下一大口:“兄弟別急啊,肉馬上就好了?!?
“嗯,我不急?!?
待在這間宿舍里,溫九似乎不再抑郁,也忘記了要上班,默默地陪著幾人燉煮著肉食。
過了很久,那名老員工發出一聲雀躍的歡呼:“好了,可以吃了!”
說完,一旁的老員工早就拿好了碗筷,迫不及待地往里夾著。
溫九仍然在笑,他似乎并不在意從鍋里撈出的都是些什么。
這時,那名老員工忽然轉向他,幽幽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狠辣:“你知道,這是什么肉嗎?”
溫九微笑點頭:“當然?!?
“哈哈哈哈……”老員工又在莫名大笑,手舞足蹈地,笑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上個月我老婆快要生了,我說我請個假回去照顧一下,可那個混賬東西竟然沒同意,說什么太遠來不及之類的,甚至還給我洗腦,說什么工作更重要……結果后來我老婆難產死了,我到現在連他尸體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狗日的,這種人為什么存在這世上啊!”
另外幾名老員工被他的情緒給感染,在這時紛紛舉起碗,無不帶著怨毒喊著:“死!死!”
外面的雨大了一些,密集的雨點落在木質的房頂,發出了啪嗒的聲音。
溫九的臉轉向門外,一個熟悉的人正站在那,呆呆地看著房間里的一切。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沒有繼續理會陷入癲狂之中老員工們,來到門口順手點上了一支煙
“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對方回過神,下意識的否認:“怎……怎么可能!我不是那樣的人!”
溫九嘆了口氣,忽然問他:“我好像從來都沒見你上過班?!?
對方不禁陷入了迷茫之中:“上過啊,我是工人,怎么會沒上過班……”
他苦苦思索,卻始終回憶不起來。
直到溫九再次拋出了一個看似不經意的問題:“嫂子現在還好嗎?”
對方腦袋嗡的一聲,彷佛被外面的隱雷劈中一般,隨后陷入了長時間的呆滯。
“我老婆,我老婆……”
見自己的問題起到了作用,溫九悄悄把門給掩上,一瞬間,屋里的憎恨惡毒之語也在雨中變淡。
一切都清靜下來了。
溫九滅掉手里被打濕的煙:“哥,我記得上次咱們喝酒時,你說過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男人不再言語,任由雨水從他臉龐滑落,良久,他才慘然一笑:“家?我哪里還有家?”
“恭喜你,解鎖藍色記憶碎片【記憶中的那場雨·其一】?!?
男人當然就是本場游戲的做夢人,也是那天請溫九喝酒的老員工。
如果用準確的說法,其實是另外一名做夢人,根據溫九之前的猜測,他們是一起看到了那些畫面,所以在進入那間荒廢的宿舍之前,他能猜到老員工也會現身。
至于屋里的那些人,那些事,應該全都是來自他的執念,或者說是怨氣積攢而成。
這只是其中之一,這場雨到來后,很多回憶畫面都會依次出現。
按照溫九的理解便是,游戲前半段的目的,是淘汰那些耐心不足,以及運氣不好的玩家,中后段游戲才會真正展開。
所以溫九在這八天里并沒有特別多的舉動,就是跟一名普通工人那樣正常上下班,現在來看,忍耐是對的,一切都跟他預料中的那樣,正在逐一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