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見過如此一張令人生畏的臉，除了鼻頭，女孩臉上剩下的部位幾乎全是麻子，而且每一個還跟米粒般大小，一些密集恐懼癥患者見了怕是直接瘋掉。

也不能怪他，但凡是一個正常人，看到如此一張滲人的臉時，難免會有這種感覺。

溫九愣了很久，才終于穩定住情緒，聲音干澀的問道：“她不會就是這場游戲的……”

“沒錯。”女人點頭，帶著遺憾給出了回答。

溫九頓時沉默，惡心感隨后被復雜的情緒給代替。

看到這張臉，他不難還原出女孩在現實遭遇的一些事了。

因為這張臉，女孩從小就被其他人嘲笑、欺凌，受盡了無數鄙夷的目光，甚至還可能被人在物理層面直接傷害過，慢慢地，女孩的性格受到影響，就算心理本身沒有問題，但最終也還是避免不了的病了。

她變得恐懼所有人，變得自閉，哪怕是曾經的一些朋友，親戚，過分一點還有家人。

這也再次解釋了那場奇怪的狩獵，她為什么要把保護她的‘軍人’趕走，讓他們去送死，也能解釋邪靈中為什么存在‘軍人’的臉。

他們曾經保護過自己，但后來又傷害了自己，所以她不再信任任何人。

至此，整場游戲所有的疑點已全部得到解釋，溫九也知曉了女孩變化的原因。

但他還是不解，疑惑的問身邊的女人：“你為什么讓我看到她？”

還是那句話，溫九不是冷血，但這畢竟只是場游戲，而女孩又是虛假的，他總不能為了同情，就放棄通關吧？

所以他不明白女人這么做的目的。

難道她希望自己看到女孩的慘狀后就會做出改變？

不太現實吧。

溫九認為自己大多數時候還是很理智的，即使看到這一幕他也應該還是堅持之前的選擇。

等等，這個女人不會是幻覺吧？

溫九心頭一震，聯想起了之前那些差點被騙的事件。

“放心，我跟她沒關系。”

女人彷佛能洞穿他的內心，微微笑道：“我是誰……你遲早會想起來的，她說的沒錯，你們是同一類人，不過眼下我們要解決的不是我的身份，而是這場游戲。”

溫九的思緒飛轉，突然間，他似是猜到了什么，試探著問：“你是那張碎片？”

他口中的碎片自然是【幻想中的朋友】，那張來源于【白色牢籠】中的碎片，也是幫他在【晚宴】的人腦盛宴中成功堅持下來的重要道具。

把一個‘人’形容成碎片自是不太禮貌，不過女人沒有因此生氣，她的笑容還是那么溫暖，有如春日里的陽光：“是也不是。”

“沒想到你還是個謎語人。”

溫九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疑惑地說道：“你既然讓我看到她，說明你有某種目的，直說吧，你想讓我干什么？”

還不等女孩回答，溫九隨即補充一句：“但我一定要通關，她確實很可憐，這我承認。可我就算放棄，其實也沒什么意義，她終歸不是一個真人，我不可能為了一個npc放棄通關。”

女人耐心等他說完，隨后笑道：“真的……只有通關和放棄兩種選擇嗎？”

溫九更加疑惑了：“難道還有第三種選擇？”

女人點點頭：“有。”

還真有？

溫九愣住，只能等她為自己解疑。

但女人卻沒有這么做，而是反問他：“如果她是真人，你會忍心這么做嗎？”

溫九遲疑了幾秒，才給出自己的回答：“不會，可問題在于她不是真人啊。”

“她不是，但現實中的她如果看到這場游戲怎么辦？”

女人竟然還能知道游戲跟現實，這點讓溫九倍感差異，她到底是個什么人，怎么感覺完全不像是游戲道具產生的衍生物。

心里猜測著，他為難的道：“你說的我不是沒有考慮過，但這場游戲不是地獄級，遲早會進很多玩家，一批接著一批，他們肯定有人能通關，到最后不還是一樣么，而我只不過是這些通關中的其中之一，又不能改變什么。”

放棄通關是可以的，但這么做沒有意義，這也是溫九堅持的原因。

女人轉過頭，用清亮的雙眸直視著他：“所以我說，還有第三種選擇，而這個選擇，也是我個人感覺兩全其美的方式。”

“你的意思是？”

女人搖搖頭：“我不會告訴你，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怎樣做到兩全其美，你自己考慮吧。”

說完，她擺擺手，臥室與女孩在瞬間歸于黑暗，而兩人身邊的光芒，也在迅速褪去。

只是兩次眨眼間，溫九出現在了廢棄宿舍樓的邊緣處，他竟然直接從黑暗空間中出來了！

并且他出現的位置還不是那塊巨石之下，而是在外面。

他立刻從地上爬起，好像意識跟力氣全部恢復，第一時間查看了手機。

果然，【幻想中朋友】顯示已使用，變成了灰色。

“這張碎片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溫九關掉手機，開始思考她口中兩全其美的辦法。

怎樣才能做到兩全其美呢？

溫九陷入沉思。

現在他恢復了自由，完全可以動身去把城堡的大門，通關近在眼前。

但女人的話卻讓他猶豫了，他可以在游戲里冷漠無情，但現實的他到底是個心軟的人，所以如果真有兩全其美的方法，他肯定愿意去嘗試。

“我要是有周天那么聰明就好了。”

溫九有些為難，一時半會沒能還是沒能想出那個方法是什么。

“不要急，冷靜，冷靜。”

溫九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吐氣，讓自己放松下來，然后再開始思考。

“現實，游戲，真人，假人……”

這些詞匯不斷在他腦中閃過，他回顧剛才的經歷，努力去思考女人要傳達的意思，終于，他好像抓住了重點，眼睛猛地亮起。

“原來，還真有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精神無比振奮，開始在訓練營里尋找做夢人的身影。

找了一圈后，他卻一無所獲，也不知道女孩現在藏在了哪。

“難道在那？”

溫九想起了第一天的荒涼跑道，于是趕緊動身到了訓練營外面，一陣努力奔跑后，他在相同的地點找到了女孩。

半個月不來，現在的跑道四周長滿了雜草，墻上也爬滿了綠色的藤蔓。

女孩像是站著，也像是在藏在雜草之中，小小的身影看起來無比的孤獨。

“你來了？”

女孩既詫異又驚喜，以為他改變了主意，不過隨后她面色又一冷，故作不滿地哼道：“你來干什么？”

“我來陪你。”溫九的話簡單明了，而且眼神十分真誠。

“咱們又不是一類人，不用你陪我。”女孩的氣還沒消，對他仍有一點防范。

溫九笑笑，主動來到她身邊，女孩下意識避開，卻被他拉住了手。

“在這里，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最后一天。”

女孩皺著眉，試著抽離卻被溫九緊緊攥住：“你什么意思？”

“我跟你有類似的經歷，但并不是完全一樣。”溫九心里默默嘆氣，沒想到最后還是要靠嘴炮。

他開始講起了自己的過去，毫無保留，全部仔仔細細地跟她說著。

女孩的臉上本來還有一點不耐煩，但聽著聽著，也不禁被溫九的講述吸引了。

溫九肯定沒她那么慘，但相比普通人來說，他的過去還是能夠讓人動容的。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藤蔓下，荒草中，女孩的目光也變得溫柔起來，兩人有相似的經歷更能引起她的共鳴和理解，當然，還有同情。

講完后，兩人都沉默了許久。

還是溫九打破了沉默，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這些話，我不是跟你說的。”

“嗯？”女孩沒有明白。

她也不會明白，畢竟，她只是一個npc。

溫九忽然抬起頭，看向頭頂黯淡的月亮：“我已經見過真實的你，對于我個人來說，長相并不能代表什么，我長得也很普通，以前沒有哪個女生愿意跟我接近，但那又如何呢……”

溫九的這段話格外長，他好像一個神經病一樣，對著月亮絮叨著，女孩在一旁疑惑地聽著，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

“我可以放棄通關，也可以現在就走，沒必要留在這里，但無論通關還是放棄，全都沒有任何意義，我知道，你真正想看到的并不是這些，嗯……如果日后這場游戲能夠播出，如果你能看到，我希望你明白，一定會有一個帶著善意的人，他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其他人。”

“如果你覺得我說的這些都是謊話，是虛偽的說法，你可以加我的游戲id，我愿意跟你聊天，咱們可以成為朋友。”

“當然，未來的事還很遙遠，也許你永遠都不會看到這場游戲，我也沒法證明這些話，但至少在這里，在游戲里，你并不孤單，因為我會陪著你，一直到游戲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