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茉莉在皇上看過來之前就有了準備，所以當他剛看過來的時候，她便擺出一副‘皇上您有什么就吩咐，我一定做到’的表情。
皇上原本是有許多話要說的，可一對上顧茉莉的神情，卻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他失笑出聲，而后看向顧茉莉道：“今個兒發生的事情，朕之前的確沒想到。”
顧茉莉聽著他的話猛地點頭，剛點了幾下，又聽見對面開了口。
“不過事既然已經發生，朕也不會裝著沒發生。”
“未央奶娘的事情，朕會安排。待會薛老來看過你，你再吃點東西，朕就安排人送你回去。”
“你安心回家養傷，后續的事，朕會處理。”
顧茉莉聽著這些，除了在聽到‘未央奶娘’幾個字的時候有些別的反應，其他的時候，都在乖乖點頭。
等著最后皇上詢問她是否還有什么話要說的時候，顧茉莉這才在微頓后開口，“今日聽到的話，我出了這個門就會忘掉。”
顧茉莉這邊剛做出了保證，下一瞬皇上倒是笑了起來。
“原先朕是不想將朕這點小心思說出來，既然如今你已經知道二皇子不是朕親子，那這件事情也沒必要瞞你了。”
皇上說著話，緩緩朝著顧茉莉走近幾步。
“朕與如珩他娘自幼其實就見過，后來也偷偷通過幾封信，先皇要給朕選太子妃時，朕當時腦中第一個冒出的人就是她。”
“后來她嫁給朕，與朕琴瑟和鳴，很快有了如珩。”
說到這里的時候，皇上臉上的笑容也被收起，“再后來她病逝離開，朕的心其實也就死了大半。”
“父皇曾說朕做不好一個皇帝，沒有一個皇帝能死守著一個女人。”
“這點，朕是承認的。”
皇上說到這里，不顧顧茉莉震驚的神色，又繼續道：“如今，朕只想把父皇晚年遺留的問題好好整頓清楚，不給如珩留下一個爛攤子。”
“你……”皇上盯著顧茉莉的眼睛，“你和江湖，在朕看來都是有福之人。”
“無論是你發現的糧種，還是之前救下如珩，亦或是江湖之前發現的事情。”
“如果沒有你們夫妻，朕如今定不是這副模樣。”
“還有你外祖母，她是個聰慧的老人家，你的兩個舅舅，都是朕信任的股肱之臣。”
“未央雖比如珩小了八歲，可她是朕親自選中定下的人。”
“你也不要擔心，朕早在未央出生時就請大師為她批過命，若不合適，朕也不會動這個心思。”
“朕也相信，你們一家，可以將她教成一個合格的一國之母。”
顧茉莉聽著皇上的話，面上感動，可心里卻清楚的知道皇上之所以選中他們家未央，還有個主要原因。
他們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雖有不少親眷有能力，可及親近的叔伯舅舅卻又平凡普通。
他們家，威脅不到下一代帝王的地位。
清楚歸清楚，可被皇上如此信任，顧茉莉心中還是感動的。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裝手臂疼痛，堅持下地，不倫不類的給皇上行了一禮。
“顧江兩家，定不負圣上如此信任！”
顧茉莉只說顧江兩家，那是因為她如今的影響力只能確保做這兩家的主。
朱家……
如今外祖母還在，大舅舅不僅是皇上心腹也愿意聽她的一些話，可顧茉莉不敢保證以后會如何。
大舅舅家的表弟還行，二舅舅家的表哥和表弟都不錯，可以后呢？
顧茉莉的這點擔憂，皇上也是清楚的。
他對著顧茉莉點點頭，而后開口道：“朕會努力多活些年再去找茹兒。”
顧茉莉沒去追問‘茹兒’是誰，這問題都不用問，她就知道答案。
原先她一直不懂太子之前為何放任四皇子和七皇子壯大實力。
如今她倒是明白了一些。
或許當初的太子妃離世時，太子就已經不想活了。
他失去摯愛，可卻被摯愛委托照顧姨妹，不能去找她。
后來應該是摯愛留下的兒子出事，才喚醒了他。
這么想來，顧茉莉也就明白上一世太子為何會那么容易被廢了。
他先失摯愛，后也失去了摯愛留下的孩子，估計也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他卻不知道，他敗了后，原本追隨他的那些大臣有多慘。
朱家，曾經就是眾多人家中的一戶。
成王敗寇……
自古以來，都不是一個人的成敗，而是眾多家庭的成敗。
今生，他們到底是勝了。
顧茉莉最后到底還是見了一眼鄭皇后，在她帶著大批賞賜出宮的時候，心里想的卻還是皇上剛才說的那句話。
‘他還真的不是一個好皇帝的人選。’
顧茉莉嘴上這么說，可轉而又想到了八歲的小太子。
若將來太子不像他父皇，對妻子感情一般，更重國事，她會開心嗎？
作為未央的親娘，顧茉莉知道自己肯定不會開心的。
但若以大局為重，一個合格的帝王是不該這般兒女情長的。
在顧茉莉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宮里的皇上也在教育太子。
“父皇不是一個好的皇上，但父皇會多為你鋪墊一些，等你到了弱冠之年，這江山，朕就交給你了。”
“朱昱珩，你能做到嗎？”
“父皇，兒臣可以做到！”
朱昱珩不懂他父皇的煎熬，可他曾經在顧姨哪里聽說過一句話。
‘當一個人的自身能力夠強時，無論是什么，他都可以做到的。’
他想變成那樣的人。
顧茉莉并不知道她曾經喃喃自語的一句話被小太子聽見了，她坐在馬車里，失神了想了一會兒讓她為難的問題，而后便忍不住念叨出聲，“唉，這真的是太難辦了。”
“什么事這么難辦？”江湖的問話聲在馬車外響起，下一瞬，他焦急的面龐就出現在了顧茉莉的視線里，“我聽說你受傷了？怎么樣，很嚴重嗎？”說著話，江湖又往她包扎嚴實的手臂上看去。
顧茉莉被江湖鬧出來的動作一打斷，也沒有繼續思考剛才的問題。
她這會兒先對著江湖笑笑，而后才開口道：“傷了經絡，骨頭沒事，好好養一段時間就行。”
至于為什么包的這么嚴實……
“是薛大夫給我包的，皇上的意思，我這傷是珍妃讓人傷的。”
顧茉莉這么一說，哪怕江湖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會兒也明白了過來。
江湖是在皇莊里聽到消息趕來的，他也沒回家，直接就往皇宮的方向迎來。
現在已經看到了顧茉莉，他心里到底還是不放心，便沒有再去皇莊。
也幸好江湖跟著顧茉莉回家了，未央半天沒見娘，這會兒好不容易熟悉的氣味和聲音又回來了，可娘再也不能抱她了。
就在她癟著嘴要哭的時候，江湖利索地將她抱進了懷中。
被另一個熟悉的懷抱摟住，未央紅潤的小嘴又恢復了原樣。
“真是個聰明的小丫頭！”
顧茉莉念叨了未央一句，見家里人都看著她，這才大概解釋了一下自己是被珍妃傷的。
富香和茜草都被提前交代過，倆人不敢多說，可兩個小丫頭的表情變化瞞不住王氏和江晴。
不過她們倆都是聰明人，也不會去問。
等著身邊只剩下江湖，顧茉莉這才把宮里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聽到皇上選中未央的理由，江湖也是郁悶的不行。
“皇上有沒有說是請的哪位高僧批的命，要不我們也去問問？”
江湖這話一出顧茉莉就搖搖頭，“不用去問，皇上怎么說我們怎么聽。”
說完，想到剛才外祖母特地和她說的話，顧茉莉看著江湖笑道：“你猜二舅舅的新任命是在哪里。”
江湖知道顧茉莉是在故意轉移話題，他沒多說，配合著問道：“哪里？”
“揚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