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的碧樹向后飛馳，天穹傳來清脆鳥鳴。

王子攸等人乘坐郡守提供的樓船，向江陵行駛。

沮水最終匯入長江，眼下他們正在江上疾馳而下。

樓船非常高大，第一層為廬；第二層為飛廬；最上層為爵室。每層都設有防護女墻，用以防御敵方射來之弓箭、矢石。

這艘船非常大，據駕船的人說，可以容納千余人，所以裝載他們后卻還是顯得非常空蕩。

王子攸站在爵室上憑欄遠眺，欣賞著兩岸的逶迤風景。

步六孤義站在甲板上跟其他人一起學習釣魚。

作為北方人，捕魚這種東西對他們比較遙遠。

不過由于船順風而下的速度太快，他們只能用漁網捕。

只見大網緩緩沉入深不見底的江水，幾十個漢子費力地拽著網將其固定。

網大概下去了幾分鐘，但是系著它的

“可以收了。”

船上的水兵提醒。

“好。”

幾十個漢子，賣力地背著網向后面拉，網子被緩緩撈起，大小不一的魚在里面翹嘴，整整一網裝的很滿。

步六孤義跟著那些北方漢子圍著那一兜子魚跳舞，王子攸站在爵室上看著他們，會心一笑。

水兵看到那些魚，輕車熟路地上前分量。

太小的撇回去，剩下的按照好吃的、一般的、和不好吃的細分。

王子攸大概能認出幾種，紅彤彤的應該是胭脂魚，那個全身銀色，體型龐大的是鳡魚。

至于那些在甲板上蹦跶兩下就不動，身形扁而修長，猶如一把銀白色的篾則是刀魚。

只見水兵熟練地拋開臟腑，刮去細鱗，架起一口大鍋，將所有魚一鍋燴。

食材很新鮮，富含谷氨酸，即便沒有調理也很好吃。

“子攸，來吃。”

步六孤義站在甲板上揮手，在他手中是一個空碗。

王子攸手指搭在欄桿上搖搖頭，無奈地看著他。

走下爵室，來到甲板上接過士兵盛起的飯。

淡白色的魚湯漂著幾片浮沫，細嫩爽滑的魚肉沉在，雖然沒有小蔥的點綴，看得人也是食欲大振。

吸溜一口，刀魚的肉被舌尖擠壓，輕輕抿一口湯，淡淡的魚腥味帶著奶油的鮮甜，彌散在他的味蕾。

只嘆時候不對，要是晚來幾月，那鰣魚的滋味他也能品嘗一下。

張愛玲的三大遺憾就有一句鰣魚無刺。

鰣魚憑借鮮美的口感俘獲江南的一眾老饕，雖然這玩意在現代是保護動物。

相比起北方人的狂野，南方人吃得就很細。

他們知道那些地方有刺，雖然嘴不見停，手速卻遠超北方老表。

魚類的肌間刺是為了加強游動能力，但是此時卻作為惡心捕食者的最后一道回應。

為什么這么說，因為王子攸就被魚刺卡住了。

他站在甲板上一陣咳嗽，最后沒有辦法，船上的老兵用手給他捅出來了。

這一進一出，相當于沒吃。王子攸也自討沒趣，返回爵室。

飯后，士兵們相互交談。

“你們是從哪來的？”

水兵看著步六孤義他們說。

“我們中有南方，有北方，號云煙軍，是陛下下令組建。”

“肅靜。”

水兵的長官不滿地看著兩邊，手中的刀在甲板上頓了一下。

看向爵室上眺望的王子攸，他臉上有幾分不悅。

“都是校尉，憑啥我要聽你的。”

但郡守命令將王子攸送到巴陵，他也不好發作，而且接觸不了一天的人不至于翻臉。

樓船上寂靜了，水兵們繼續忙碌，步六孤義他們開始保養鎧甲武器。

鎧甲作為鐵質品需要定期維護，兵器則是由于劈砍會發生不同程度的卷曲也需要維護。

樓船側畔千帆過盡，撐著竹竿的蓑笠老翁看著路過的樓船，低下頭行禮。

王子攸站在爵室，打開郡守贈予的地圖。

這么快呀，已經到江陵了。

他看到那天際盡頭處顯現的一座城市，根據周圍的情況判斷，那里正是圖上的江陵。

說實話當年看酈道元的水經注講，朝發白帝，暮到江陵，還以為是在夸大其詞。

不過看著船下劃開的白波，兩岸拂過的碎碧掠影，還有那眼前的城市，他相信了。

江陵作為長江水路的一顆璀璨明珠，是重要的中轉站。

古來必為兵家必爭之地，這里便是蕭繹焚書的地方，也算是他提前說圣地打卡了。

大概卯時，他們到達巴陵。

水軍統領和王子攸告別，返回。

時隔幾個小時，雙腳再度踏在地面上。

“子攸，現在我們怎么走？”

步六孤義等人已經穿上了鎧甲，騎上從船上一同運來的馬。

“先進城。”

王子攸不假思索。

此地是巴陵郡，有一個在后世出名的景點，岳陽樓。

再向前就是岳陽郡，很奇怪，岳陽樓在巴陵郡，不在岳陽郡。

王子攸不知道原因，心中估計是劃分的問題。

此時的巴陵還是有些規模的，高大的甕城，熙熙攘攘的人群。

守城的士兵核實他的調令就放行了。

“這支軍隊從哪里來的？”

“不知道，看他們領隊的是一個俊后生，估計是世家來鍍金的。”

人群中竊竊私語，王子攸盡收耳中，不做反問。

“子攸，這幫人也太無禮了，待俺去教訓他們。”

說罷手壓在刀柄，緊盯著傳播流言的人，怒目圓睜。

人群一下子安靜了，圍觀的群眾作鳥獸散。

王子攸按照守軍指的路，將自己的隊伍臨時駐扎進軍營。

叮囑了步六孤義等人靜靜等候，他只身前往郡守府邸拜謁。

“明將軍，你來的正是時候。”

和永寧郡守的高高在上不同，眼前的人沒有架子。

穿的一身素衣，蓄著八撇須，頭戴方冠，舉止間盡顯儒雅。

“明公，可有麻煩？”

王子攸看著眼前和藹可親的人，語氣也放緩。

畢竟一個對別人尊敬的人，在哪里也會得到他人敬重。

“近來巴陵郡周圍的水系中多有賊人為禍一方，聽聞將軍解永寧之困，不知將軍能否為民除害，還巴陵一個太平安康。”

王子攸思索著。

自己這樣每到一個地方接支線的行為會不會本末倒置。

“將軍放心，仆會為將軍安排好南下的船。”

對方明白是自己沒有支付籌碼，讓王子攸舉棋不定。

王子攸不再猶豫，躬身作揖。

“明公所托，仆定當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