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當值時間,張陌匆匆回到官署,卻見西族長早早地等在那里,縣丞也過來了。
“縣長,真的要行如此險招嗎?”西族長見到張陌來到,皺著眉頭走了過來,卻是面容憔悴,一副萎靡樣子,想必昨夜寢不安。
其實自張陌和縣丞商量好對付白族的對策后,縣丞回去后便第一時間告訴了西族長,西族長覺得此招有太大的風險,其實這風險主要還是在官署,他們只不過是出力罷了,但這涉及到新鹽,他就擔心了。
最近新鹽售賣非常火爆,幾乎是幾天就一斷市,郿縣幾個鄉(xiāng)的市幾乎要壟斷了。
至于為何如此火爆,他也是能猜測出些原因的,按理說糧荒過后民生凋零,鹽便成了次要之物,或是只可仰視之物,可實際恰恰相反。
他曾調(diào)查過原因,除了一部分為民所需之外,很大一部分被囤積或轉(zhuǎn)賣到其他地方,須知這新鹽可是甚之尋常鹽之物,甚是暢銷。
按如此情況,新鹽的搶購將會越來越嚴重,他雖賺得盤滿缽滿,卻也不得不為未來擔憂。
如新鹽無以為繼,這種壟斷將會被打破,需知壟斷皆是建立在有源源不斷的新鹽基礎(chǔ)上的。
他還探查到一個消息,蒙白二族正悄悄地收購新鹽并囤積起來,一旦新鹽斷了,他們肯定會反撲,那毫不容易占領(lǐng)下來的市將會失去,前期所作的努力也會化作一場空。
他還可想象到,一旦新鹽斷供,蒙白二族必定會抬高新鹽價格出售,這無疑對縣長的初心是有悖的。
西族既然效忠了縣長,就不想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眼下縣長拿出十萬石新鹽,那是目前最大的量,他估算,如果這十萬石新鹽全部如能順利投入到郿縣的市,必定能一舉擊潰蒙白二族,徹底占領(lǐng)郿縣的市。
但,縣長卻要拿這十萬石新鹽當誘餌來引誘出白族以此來破食肆毒案,如何教他寢能安?
這法子絕對是好法子,他了解過,白族的鹽鋪已到生死關(guān)頭,目前最不想看到的是如此多新鹽投入到市里,當巨量新鹽出現(xiàn)時,他們沒有動作是不可能的。
但,這誘餌卻建立在風險上,就不好了。
“直接拿下白族不是更好嗎?”
這話注定是多余了的,張陌并沒有理會西族長,而是吩咐縣丞。
“西族人手可準備好了?”
“一切就緒!”
“那就暗中對白族傳出消息,就說兩日后有十萬石新鹽由渭水運往各鄉(xiāng),途徑槐芽和橫渠。”
“縣長萬萬不可走渭水。”西族長聽之急了。
蒙西白三族皆老氏族,各族皆知各族情況,白族善水路,族中‘水鬼’不少,再觀西族,平時多走山路,自然少有人善水,如十萬石新鹽走水路,明顯就是給白族機會。
當然,張陌和縣丞也知道這點,正好利用的也是這點。
此刻的縣丞也是有些拒絕的,卻不好表現(xiàn)出來,露出猶豫不決的表情。
張陌自有打算,此刻他并非叫二人過來商量的,而是讓他們行事。
“西族照做便可,本長自有分寸。”
縣長的態(tài)度不容置喙,縣丞和西族長只得無奈應允。
二人雙雙離開官署,往外面而去,路程中西族長欲言又止,總想說些什么,卻又開不了這個口。
西族能有今日,全靠縣丞的判決,及時效忠縣長,所以縣丞在族中的地位較之前高了不少,族長做什么事也得征求他的意見。
“有話便說吧!不必扭扭捏捏。”
此次欲行之事比較重大,他不想族長心生芥蒂而壞了縣長的計劃。
族長再也崩不住,待遠離官署后便將心里的不快說了出來:“十萬石新鹽吶!白族善水,恐怕此行會失利。”
縣丞何嘗又不知,可縣長做事太過決斷,容不得他提建議,他又能改變什么呢?
“罷了罷了,想必事情并非我倆想的那么糟糕,我西族只需配合就可,想必縣長會派出縣卒護送的。”
“而且即使失去這十萬石新鹽,也和我西族無關(guān),何必執(zhí)著呢?”
這才是他想說的,也他配合縣長的原因。
族長依舊不死心,反駁:“縣卒參與其中又如何?白族水鬼了得,即使再多縣卒也無用,做無謂的傷亡罷了。”
如白族真的再次行劫掠之事,必定會有傷亡,這也是他擔心原因之一,須知他西族也參與其中。
至于失去十萬石新鹽,表面上是與西族無關(guān),卻是關(guān)系到西族能否擊潰蒙白二族的關(guān)鍵,不可有失。
“或許縣長另有安排,我等不可胡謅,行事便可。”
縣丞不想再多說,其實多說也改變不了什么。
族長卻狠狠一跺腳,眼中甚是不甘。
......
翌日,整個郿縣都顯得很平靜,但白族絕對是不平靜的。
據(jù)尚和子回來稟報,族中鹽鋪已到門可羅雀的地步,而西族的新鹽迅速占領(lǐng)他們所經(jīng)營的鄉(xiāng),讓他們無計可施,如果再不采取行動,白族如退出鹽市,再無翻身可能。
族中人個個皺起眉頭。
“族長,尚暗中得知西族從縣廷中得到十萬石新鹽,將從渭水運往各鄉(xiāng)。”
“真有此事?”族長聽了之后眼睛瞇了起來。
“千真萬確,這是尚好不容易得到的消息,很有可能蒙族也得知此事。”
“十萬石......”白族長思索了起來,不斷地踱著步子。
“族長無須再考慮,目前只有行掠奪之事,才可保我白族販鹽處于不敗之地,也是我白族的機會,失去了將徹底失去郿縣鹽市,讓西族一家獨大。”
尚極力說著,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如果失去,白族在郿縣的地位必定衰落。
卻遭來其他人的反對,“族長不可,掠奪乃犯律之事,不可輕易試之,否則將陷我白族于危難中。”
族長的眼神閃爍著,站住了身形目光投向發(fā)話者,問:“那你有什么建議?”
“向縣長致歉,投誠于他。”
“不可,絕對不可,我白族乃武安君族人,怎可折腰于區(qū)區(qū)一縣長,還請族長三思。”尚連忙反駁。
族長沉默,眉頭緊鎖,步子又邁動著,似乎陷入內(nèi)心掙扎中。白族有白族的尊嚴,自武安君被賜死后,白族一直奉公守法,不敢僭越一步,怕是的被朝中詬話,從而威脅到族人。
但始終是武安君白起后人,武安君的功勛無匹,讓族人平添了幾分傲氣,遂不同流合污,不結(jié)黨營私,一直兢兢業(yè)業(yè)地在郿縣經(jīng)營著自家的家業(yè)。
因之前郿縣縣長無能,導致郿縣每況日下,遂對縣長生不出好感,那日縣長為民眾發(fā)放賑災糧和糧種,一侵犯到自身利益,二認為縣長對郿縣有不軌行為,三,民為賤,無須過多關(guān)注他們,反而應該將重心放在氏族身上,只有氏族才能讓郿縣興盛起來。
如此,才有那日發(fā)生的矛盾,不曾想因此將白族拖入被動中,關(guān)系陷入無回環(huán)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