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慢慢過去,足足過了好幾刻,還不見杜申出現,張陌疑惑了,量器在縣廷工師中就有,用不了多長的時間,找農人需要花一些時間,但也不需要那么多。
正思慮間,杜申出現了,身后跟著一眾人,數之足有二十,他們皆農人打扮,卻個個健壯,比之瘦弱的農人,有幾分相差。
二十人抬著數個竹籃緊跟其后,其上用竹編蓋著,看不出真實,卻是很沉重。
張陌望之農人眉頭皺了皺,他怎么看就怎么覺得里面幾人很熟悉,是了,當時擒住自己的那漢子也在,此刻換了裝,全然農人打扮。
不過也不多想,應該是杜申找不到人,便讓自己的人充數吧!
這樣做法并沒有違背貴人的規矩。
“停下!”抬著竹籃的農人剛到后宅,便被一郎官攔住,“里面是何物?放下,需接受審查。”
“大膽!”見有人攔住,杜申大喝,“此乃大人所需之量器,何人敢查?”
這一話卻將郎官嚇退了,他知道杜申口中的大人是誰。大王之命,無人敢悖。
于是,一眾人再次踏入宅門,消失于那扇門中,張陌卻站于原地不動,若有所思,下一刻,迅速走向偏房尋找雅。
貴人審訊完之后,張陌便叫雅藏身于后宅偏房,這也是為了預防萬一,萬一貴人始終不肯放過自己,也好第一時間帶雅進入示范縣。
而此刻要找雅便是為了包裹中之物,手機。
手機乃穿越過來之時一同帶來的,因為沒有信號,遂放于臥榻一角,今日決定逃走后便放進包裹里。
他要將手機拿于手,以防在示范縣有什么不測之事發生,杜申之舉令他有些不安心,還有一點,便是準備在示范縣中干掉杜申,以絕后患,而手機便是搖人之物。
他嘗試過了,在示范縣手機是有信號的。
找到雅,拿到手機,也不多留便踏進后門,出現在示范縣中,并沒有第一時間前往稻田之地,乃撥通一個電話。
“李局嗎?我是張陌,現有二十一名歹徒正在示范田作案,我將定位發于你,你馬上出警,務必于半個鐘頭內趕到指定地方,等候我的命令。”
踏進這里,他就是縣長,整個人的氣勢一下子就變了,話語不容置喙。
“是,縣長,我馬上出警。”
張陌掛了電話,馬上發了一個定位過去,便將手機藏了起來,調整一下情緒,向稻田邊快速而去。
有些人會問,既然張陌可進入他的示范縣,為何不長留下來,畢竟大秦世界對他不利,沒有必要留下,其實并非他想留在大秦,實乃他如果長時間留在示范縣,心中會莫名產生壓迫感,就似要消滅他一般。
或許這就是穿越人的限制吧!
待到了田壟間,卻見貴人的護衛已經分散開來,在阡陌間左探右瞧,張陌暗暗贊嘆,想必這是貴人讓他們如此做的,為的便是此次對賭的公平。
當然更想的是是否此稻畝產真有七石。
在杜申的吆喝下,農人從竹籃里拿出刀具,此刀具皆是青銅器所造,稱為鐮。
其實鐮的制造材料多為石和蚌,比起青銅器來,此二物容易獲得,更是廉價,最適合于黔首所用,反而是青銅器所做就昂貴多了。
但杜申明顯非黔首,尋得二三青銅器鐮并不難,當然,在大王面前,使用石制或蚌制之鐮就顯得俗氣了。
農人們拿到鐮后紛紛下壟,便有一農人在阡陌間邁著均勻的步子,似乎在測量著什么。
前世的張陌博覽群書,自然知道他們在做什么,這是測量,以便算出一畝之地。
大秦沒有如現代般精準的米尺,要測量長度大多靠的是步子或是固定之物。
一般來說,要測量出一畝之地,往往踏出廣步十五,縱步十六便可,當然,這并非限定,廣(長)和縱(寬)相乘,結果是二百四十步便是一畝,廣和縱隨意。
這人比較規范,在踏出十六步之后,再折返從縱向踏出十五步,如此重復一遍,便有人將踏過的范圍圍了起來。
這便是一畝。
嬴政沒有作聲,這是默認農人沒有出錯。
范圍測量了出來,接下來便是收割了。紛紛有農人操起手中的鐮割了起來。興許有著大王在,他們不敢有絲毫疏忽,盡量做到不丟棄任何一粒稻穗。
很快,一把把的稻禾被搬了上來,便有農人將稻穗一點點地撥出谷子來,堆放在一寬大的粗布上。
一切就這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期間沒有一絲耍滑的跡象,其實無人敢耍滑,因為旁邊有郎衛緊緊盯著,只要出現出錯,引來的便是一頓呵斥。
“大人,一畝之地皆已收割,請命人量之。”
杜申出身官吏之家,從未接觸過稻禾,即使擺在眼前的谷子和尋常水稻畝產不一樣,卻也沒有在意,其他人仿似也沒有這個概念,在一旁靜立著。
張陌多了一個心眼,這些人的反應太奇怪了,如果是尋常農人,見到如此稻穗能不驚訝嗎?他敢保證,此刻的畝產必定比大秦的多。
可是他們并沒有表現出應有表情,就不得不令人生疑了。
“甚好!”嬴政走了過來,抬手命郎衛量之。
商鞅方升乃容積量器,需一陶升一陶升地量。
“七百陶升為七石,爾等好生計算。”
嬴政提醒,目光卻不移那一地的稻谷,看之非常多,比起尋常稻谷更飽滿,不禁喜上眉梢。
“諾!”
郎衛身體健碩,也有五人之多,足夠應付了。
五人開始一陶升一陶升地量,有人拿竹籃在旁邊接,更有人在旁邊數著數,看那笨拙動作,想必平時并不善于農事。
“五十陶升......八十陶升......”
杜申在旁微微笑著,他剛才出去時也專門去詢問了田薔夫,田薔夫斬釘截鐵地說即使張陌將稻田隱藏起來,畝產也絕對不會有七石,甚至沃田再加之糞物也無法做到。
他的心定得很。
“一石!”
終于,一百陶升入竹籃,滿滿當當的,再看未量的,還有大部分。
嬴政看之,微微側目,露出期待,看之,根本不似二三石之象。倒是杜申完全不在乎,因為他心中篤定,斷然沒有七石。
數刻,郎衛再次出聲:“二石。”
嬴政看之心里咯噔一下,露出絲笑意。
如果按照大秦一般收成,畝產也就在此了,可觀未量之糧,竟還有足數,比之已量的更多。
這說明什么,說明畝產必定超過四石。
四石,已經是不敢想象的數字了。
量至二石,杜申臉色微微變了變。他的眼非瞎,到如今也能看出未量之稻是多于已量之稻的,也就是說,此畝產必定多于四石,已超出了尋常所知。
不過卻不慌張,他和張陌打賭的是七石,即使超過四石,離七石還遠得很,他更相信田薔夫,大秦之稻絕不可能有七石。
只要不是七石或超過七石,他就能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