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后,官衙的馬車停在食肆,獄掾等皆迎了過來,卻一個個用異樣目光望著張陌,張陌沒有理會,徑自走向庖廚。
這里的布置和封診里記述的一樣,廚案上放著些許食物,有新鮮果蔬,腌肉和腌菜等。
這個時期沒有冰箱,一般新鮮食材吃不完便會腌制起來。腌制品作為華夏傳統美食,已經延續了幾千年,大概于戰國時期趨于成熟。
顯然,此刻的腌制品品類繁多,是餐桌的主要食材。
邊緣,放著一包包東西,并且沒有開封,這是細鹽,說明店主人雖在橫渠,卻已經知道了細鹽的存在,并購得而用。
這一點張陌頗有點自喜,細鹽即將暢銷整個郿縣很快成為事實,但,這個想法一起,一連串疑慮撲面而來。
首先,如細鹽暢銷郿縣,最大利益損壞者是那些人呢?他不用想也知道。橫渠鄉是白族經營鹽鋪的范圍,如今食肆采用了細鹽,自然會放棄舊鹽。
“此店經營如何?”
張陌問杵于一旁的游繳,游繳不知縣長為何要如此問,但心里卻是有些鄙夷,縣長‘美名’在外,卻要越俎代庖插手辦案之事,這是不信任他們。
他倒想看看能查出個什么來。
只道是為了了解食肆的情況,便答道:“半個月前瀕臨倒閉,最近紅火。”
張陌點頭,如此看來,之所以在瀕臨倒閉情況下還能起死回生,必是細鹽所致,或許也正是細鹽的奇妙,導致一些人起了歹心。
這可能是有預謀的投毒案,那會是何人所為呢?他心中已有些許猜測,但猜測總不是證據,他必須找到證據。
目光落在旁邊陶碗上的細鹽上,想必是庖廚為了方便,將細鹽包裝拆了倒進陶碗里的,從封診里的記錄來看,正是此陶碗里的細鹽毒害了食客。
定睛瞅著陶碗里的細鹽,細如沙,觸之是如此柔嫩,和尋常鹽有很大的區別,必是細鹽無疑。
只是它的顏色有些偏差,偏淡黃,還有絲絲汁液在滲透,這沒有什么可疑地方,旁邊放置的是腌制類食材,食材有汁液,沾染到細鹽也屬正常。
這里沒有什么可疑地方。
“那被毒害的犬何在?”
游繳馬上指了指庖廚角落,那里正伏著一犬,可此犬奄奄一息,嘴角正滲透著涎水,近距離觀察,犬目艱難地撐著,時不時動了幾下,必是到了生命的邊緣。
封診里記述犬食用細鹽所伴的飯食后毒發,看其生命特征,也沒有什么疑問。
“隨本長到外面看看。”
張陌要看看中毒食客的情況,封診里提到十數食客集體中毒,癥狀一致,他要瞧個究竟。
他非獄吏出身,自然對辦案細節不甚清楚,經驗更是寥寥無幾,但別忘了他是穿越者,前世雖非辦案人員,可看過很多辦案電視,對示范縣里的一些案件也有目睹,自然懂得一些基本操作。
肆堂被封了起來,食案原封不動,中毒食客被移到一旁,正有數個醫者正在搶救,興許是對新鹽研究不足,醫者采取各種手段都無法緩解中毒者的癥狀,反而個個露出奄奄一息之態。
即使案發過去了半天,這些人嘴角依舊有著白沫吐出,神情萎靡,臉色蒼白如紙,這正是中毒跡象。
張陌皺起眉頭,從種種跡象來看,必是中毒無疑,只是這毒真是的細鹽所致嗎?他不這樣認為,細鹽是沒有毒的。
可惜他對各種毒的研究不足,難以從癥狀中發現什么,當然,如果將這些人放到示范縣,也能檢測到是中什么毒,他卻不想這樣做。
如被他們發現示范縣存在,恐怕整個大秦要大亂。
這就難辦了,獄掾等人一致認為是細鹽所致,而且犬的毒發也證明了這一點,每一種證據都指向細鹽,很明顯,這是有人要栽贓于細鹽,其目的非常清晰,如果草草了案,必定會對細鹽的銷售帶來嚴重沖擊,甚至會牽連到自己。
但目前沒有證據證明不是細鹽所致,這讓他眉頭難以舒展。
游繳看之,心中竊喜,縣長這是毫無頭緒的表現,恐怕要出丑了,這也怪不得別人,誰叫他不信任他們,偏要親查。
他出丑事小,如果按照此案罪魁禍首——新鹽,那他也脫不了關系。
等等,下一刻,張陌似乎發現了一絲眉目,此案還需看始作俑者,庖廚。
“庖廚何在?”
張陌問游繳。
封診里也提到庖廚被控制了起來,庖廚是最知道一切的。
游繳并不怠慢,將庖廚押了過來。
其實庖廚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如平時一樣烹制菜肴,所用的都是新鹽,卻不知這次出事了,他也想不到問題所在。
庖廚所說的都被獄吏記錄了下來,張陌并沒有刑偵方面知識,自然不懂什么微表情變化,但從庖廚話中來看,不似撒謊,那就難以找到問題關鍵了。
似乎這一切都沒有可疑之處,所有矛頭都指向細鹽。
“縣長,下吏認為問題出現在這一陶碗里的新鹽上,食肆早在幾日之前就換成了新鹽,而前幾天無事,偏偏今日才出事,便可知其他新鹽是無毒的,唯有這陶碗里的有問題。”
見縣長緊鎖著眉頭,獄掾提出自己的意見。
張陌點頭,這是一個突破口,道:“存在兩種可能,其一,新鹽在制造出來時便受了毒。”雖這樣說著,卻不以為然,示范縣出廠鹽是經過嚴格審查的,絕對不會有毒性物質滲入其中。
“其二,有人在新鹽里加了毒物,故意害食肆,以達成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縣長分析得在理,眾人點頭,游繳也不免投來想不到目光。
“第一種可能性不太大,如果是制造的時候滲入受了毒,絕不會只有一包,恐怕毒倒的人會更多,但事實并沒有如此,那第二種可能性就比較大了。”
“可是,如果往陶碗中的鹽下毒,其顏色必定會發生變化,但這顏色和氣味相差不大,又如何說?”獄掾湊近陶碗擤了擤鼻子,提出疑問。
常見的毒物一般都有著其顏色和氣味,顯然陶碗中的鹽沒有什么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