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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碧蓮配白蓮

何見風聽完事情緣故,與江憐對視一眼。

“母親,這件事情您不要再插手,”何見風思忖了一會兒,“讓我去跟江綰說說。”

罰兩個下人,柳氏自然不放在心上。

他們舍不得的是江氏珠玉鋪子,那可是江家產業中極其賺錢的,還有先皇御賜的牌匾,京中的達官富貴都愿意去江氏珠玉鋪子采買,是個結識權貴的好途徑。

“見風,你有把握說服她嗎?”江憐有些顧慮,“江綰與以前相比,好像有些不一樣。”

何見風攬住她的肩頭:“憐兒放心,不管她再怎么變,江家只會是你的,我也只會是你的。”

江憐目露感動,嬌羞地在他臂膀上蹭了蹭:“我陪你一道去,也好見機行事。”

蕭索的廢院前,烏泱泱站著一群人。

他們都是江府的下人,被江綰叫來一同觀刑的。

近一周內,江綰屢次敲打,賞罰力度都很大,再蠢的人也能看出來,江小姐是鐵了心要整頓內宅。

陳婆子和那黃掌柜,兩人的嘴都被布團堵著,想叫都叫不出來,只能發出嗚嗚嗚的悲鳴。

岸芷和汀蘭親自動手,那抽人的荊條雖細,但汀蘭手上的那根淬了毒,岸芷本身氣力又大,直將這兩個惡奴打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江綰站在正中位置,悠悠的火光下,她的影子被拉扯得很長。

“綰綰,”何見風繞過人群,徑自朝江綰走來,“你可還好?”

江綰瞟向綴在何見風后頭得三人:“咦?母親不是說身體不適,要去歇息嗎?”

柳氏勉強笑了一下:“恰巧碰見老爺和世子爺,就一同過來了。”

江綰“噢”了一聲,又看向何見風:“今夜的宴席,世子爺也去了?”

“王侍郎的嫡長子娶妻,邀請了我。”何見風解下自己的斗篷給江綰披上,“夜里冷,你當心別著涼。”

江綰摸著斗篷系帶,意味深長地笑了下:“父親與王侍郎認識?”

江海平答道:“曾經見過幾面。”

“那是王侍郎給您下過請帖?”江綰繼續追問。

江海平品出點意思來了,臉脹得通紅:“請帖是送到府上來的,那時你正在忙婚事,我就接了,怎地?我還不配代你去赴宴么?”

江綰避開了“配不配”的問題,轉而問道:“那二妹是陪同父親前去的?”

“阿憐與王家千金是手帕交,王小姐請她去的。”何見風插話道。

江綰細眉輕挑,微微揚起的紅唇看上去似笑非笑:“世子爺果然心細,連家妹同誰手帕交都知道。”

何見風溫和的笑意出現了一絲裂痕,被他很快修補好了:“綰綰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自然要一同關心的。”

他說話的同時,還忍不住看了江憐一眼。

后者微帶羞意,淺淺地別開了臉。

狗男女。

江綰的眼底更冷了。

“綰綰,你看這是什么?”何見風拿出一只繡著牡丹的荷包,“打開看看。”

江綰漫不經心地解開繩結,用兩指拿出里面的東西。

“珠釵?”

手上的珠釵做工精致,其上的蝴蝶是通透的白玉,蝶翼處隱隱有些暗粉,振翅欲飛。

何見風道:“前些日子京中來了北疆使團,其中有玉商,我在他手中重金買下美玉,差工匠打成珠釵予你。”

柳氏眼珠滴溜一轉:“哎呀,這就是北疆的和田玉吧,我聽鎮府夫人說啊,宮中的王子公主們,都在求買這個玉呢。”

“是啊,姐姐,”江憐很羨慕似的,“世子爺對姐姐可真是一片深情。”

【江憐,陰陽怪氣大師。何見風將整塊玉打成了玉鐲,鐲子正在江憐的手腕上戴著,剩下的邊角料才是江綰的。】

江綰捏著珠釵的手指收緊了力道。

安平侯花錢大手大腳,又沒有生錢的路子,家里日常開銷不夠,時不時需要主母秦蕪補貼嫁妝。

江綰跟何見風定下婚事后,金銀珠寶沒有少給。

她對何見風毫無保留,何見風呢,就拿著這么點邊角料來打發她。

江綰綻開笑:“二妹,你來幫我戴上。”

江憐接過珠釵,抬手往江綰的發間搡。

“咦?”江綰抓住江憐的手腕,“二妹這鐲子不錯。”

“就隨便買得的,不值錢,比不上姐姐。”江憐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江綰抓得很緊。

“不值錢啊,可是這看著,質地與珠釵上的蝴蝶很相似啊。”

邊說著,江綰就摘下釵子,拿在手中與江憐的鐲子做比對:“越看越像……對了,珠玉鋪子的伙計不是還在么,讓他們來認認。”

何見風當即沉下臉,上前強拉住江綰的手,好讓江憐掙脫了開。

“世子爺這是為何?”江綰甩開何見風,眼里透著冷。

“綰綰,阿憐都說了不值錢,你這樣揪著不放,不是讓人家難堪么。”

江綰在心底冷笑:你把整塊玉給內妹,倒是拿點邊角料給未過門妻子,可曾想過我是否難堪?

“姐姐,真不值錢,”江憐不退反進,摘下玉鐲給了江綰,“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就送給你了。”

江綰從來都好打發,江憐篤定她不會奪人所愛,故意這樣說。

哪想,江綰竟接下玉鐲:“既然是二妹一片心意,那我就收下了。”

江憐和柳氏都愣在了原地,何見風的臉快要比夜色還黑。

“我也不白要你東西,”江綰把珠釵插進江憐的發髻,“世子爺向來待你親厚,必定不會介意的。”

江綰露出與以往無二的嬌憨笑顏:“對不對啊,見風?”

何見風咬緊牙關:“對,不會介意。”

“這珠釵跟你很配,”江綰又誠心誠意地夸了一句,“至于這鐲子——梅姨,幫我拿到鋪子里去,看能賣幾個錢。”

“是。”梅姨當著幾人的面收走了玉鐲,“小姐,鋪子賬房說,還有些賬目對不上,今夜我就前去核對。”

“辛苦你了。”江綰徹底無視何見風等人,徑自走到只剩半條命的陳婆子跟前。

此時的陳婆子像條死狗,下裙上全是血跡。

“念在你服侍母親多年,我便饒你一命,馬伯,你城內城外跑得多,可知哪個寺廟最艱苦?”

換了一身體面衣服的馬伯,現在整顆心都是向著江綰的:“稟小姐,離京五里地有個知苦寺,那里多是些犯了錯的婦人,每日挑水、劈柴、洗衣、勞作,寒來暑往,不曾斷歇。”

陳婆子嘴里仍塞著布團,她嗚嗚嗚地仰頭直叫,眼睛不住朝柳氏那邊看。

“你看母親做什么?”江綰呵呵一笑,“我娘知書達理,才不會與你這種不知廉恥的人為伍,馬伯,帶走。”

陳婆子被打發去知苦寺,黃掌柜則被遣去農莊。

江綰只用了半天不到的功夫,就剪掉了柳氏底下最大的爪牙。

白柳全程被迫在旁觀看,此時已是心有余悸。

幸虧他識時務啊,要不然被打的,可就會是他了。

江綰斜眼瞥向角落的琴師,燦爛一笑:“娘,我為你介紹,這位就是榮和館的白柳。”

過來前一心想著要回珠玉鋪子的柳氏,現在只想趕緊走。

眾目睽睽下,她不得不擠出一個難看的笑:“白公子。”

“娘,要不是白公子潔身自好,不為金銀所誘,我今日也無法順利抓出陳婆子,”江綰故意湊近柳氏,在她的耳旁嘰嘰喳喳,“不過我看白公子一表人才,自然是看不上那人老珠黃的婆子,也不知她哪兒來的自信,可真沒臉沒皮,您說對嗎?”

柳氏明明氣得要吐血,卻不得不賠笑:“對,說得對。”

“娘,白公子這回可是幫了大忙,理當道謝,方能不失禮數,對不對?”

“……是。”柳氏眼神躲閃,那心虛的模樣招來了何見風的懷疑。

他趁著沒人注意,悄聲問江憐:“白柳和你娘?”

江憐沉重地點點頭。

“怎會如此亂來……”何見風深吸一口氣。

他能把頭腦聰明的江綰耍得團團轉,本身肯定不是酒囊飯袋。

知道了送禮的是柳氏,再看江綰今日的舉動,他就明白這珠玉鋪子,短時間內是要不回來了。

目前比起珠玉鋪子,更要緊的是那只玉鐲。

江綰究竟知道多少?

拿珠釵換玉鐲是故意的嗎?

不,江綰那般愛他,怎么可能懷疑到他頭上去?

何見風頭中亂糟糟的,一邊不斷猜測,一邊又不斷否定。

江憐同樣因為玉鐲的事在忐忑。

自從毀容一計未成,故事劇情就偏離原來的軌道了。

接回梅姨,培植心腹,杖殺背叛者,再到揭露陳婆子,拿回珠玉鋪。

一樁樁看似不留痕跡,但實際上都在穩扎穩打。

難道江綰也能未卜先知?

不對不對,要是她真的那么厲害,怎么會讓馬夫被燒死呢?

江憐吊著的心又放了下來。

一定是多想了。

柳氏心慌,何見風遲疑,江憐顧慮,虎視眈眈而來的四個人,只剩下一個江海平還盯著珠玉鋪子不放。

“江綰,你跟世子爺的婚禮什么時候再辦?”江海平狀似無意般問道。

何見風眼神一晃:沒錯,得趕緊把江綰娶進門,進了侯府以后那就不由得她了。

何見風道:“正是啊,綰綰,上次的禍事已了,京中不少人都在看我們笑話,我們應盡早完婚,堵住他們的嘴。”

江海平急不可耐,沒等江綰回答,就接了上去:“上次婚禮出了簍子,這回得好好籌備,你肯定分不出心來,不如把珠玉鋪子暫且交給我,我去收拾爛攤子……”

江海平的話還沒說完,就得了何見風一個不加掩飾的怒瞪。

江海平不明所以,卻還是默默閉上了嘴。

江綰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里,嘆氣道:“父親啊,家里剛出了這樣的丑事,若是不慎傳出去,豈不是要連累了安平侯府?”

“這——”

“珠玉鋪子御賜牌匾,如今竟被那婆子弄上了腌臜事,若不趕緊處理,如何面對可能會有的后果?”

江綰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大義凜然道:“此事麻煩,一不小心就要沾一身腥,女兒不忍父親冒險,世子爺定然與我同樣想法,故此,兩家的婚事,還是先緩緩吧。”

江綰說了這樣一堆,江海平總算知道方才何見風為何要瞪他了。

何見風面色難看,拳頭緊握。

江綰不笨,憐兒更是冰雪聰明,怎么就有這樣一對又蠢又貪婪的父母?

還要連累他不得不改變策略。

“綰綰孝義為先,我自當配合,”何見風低斂著眉,故作深情道,“我們早晚要成為夫妻,也不急這一兩天。”

江綰:夫妻你個龜孫,你和江憐一個步搖碧蓮,一個盛世白蓮,那才叫夫妻蓮心,狗聞狗驚。

在心里用剛學會的詞臭罵了一頓,江綰臉上的笑容透出了幾分舒坦:“時候不早了,世子爺再不回去,夫人該擔心了。”

何見風笑著答應,轉過身時,那張臉幾乎要拉到了下巴上。

“廢院蕭索,父親母親也請回吧。”

柳氏現在巴不得趕緊消失,頭都不抬就走了,江憐還想再試探江綰幾句,江綰卻不給她機會:“二妹,夜里路黑,你去送送爹娘。”

言罷,江綰就先在岸芷汀蘭的護送下離開了廢院。

江憐盯著她的背影,狠狠攥緊了拳頭。

一舉達成目的,江綰心情極佳,大手一揮,給江心苑的奴仆都發了賞銀。

別的院里的下人聽說了,不知有多眼熱,旁敲側擊著管家來討賞。

“徐管家,除了江心苑以外,其他婢子下人都是父親母親招的,要賞也是他們賞。”

江綰雖是家主,然此前的權柄被柳氏占了大半,柳氏和江海平的開支不需要過賬房,都是隨拿隨取。

除了平日要用的銀兩,包括下人們的月銀、大小節日要發的賞錢,柳氏也一并要了去。

江綰翻過手中賬本:“當初父親母親說過,其他幾院的開支他們會打理,我若是擅自打賞了,豈不是要惹他們不高興?”

徐管家近日見識了江綰的雷霆手段,如今是畢恭畢敬:“小姐,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這不利于府中齊心,況且,您之前不也賞過嗎?”

將馬夫帶回地牢那日,江綰可是每人賞了一兩銀子呢。

“徐管家,你有所不知,”江綰嘆了口氣,“因為那事,母親都怪罪了好久,說我不會掌家,您應該也聽過了吧?”

“呃……”徐管家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賞錢沒討著,還被江綰留著對賬,真是有苦難說。

不出半天,柳氏不讓江綰發賞錢的小話就傳遍了江府。

“夫人吝嗇,”兩個小廝蹲一塊兒互吐苦水,“我那日為她跑斷腿買點心,連塊糕餅都沒給。”

“別說了,我們院子的兄弟,這個月月銀都還沒發呢。”

府中的異動很快傳進江綰的耳朵,她決定趁熱點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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