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綰扶住搖搖欲墜的穆遲笙：“二公子，你怎么樣？”

穆遲笙皺眉搖頭，掩著的嘴時不時泄露幾聲悶咳，他的臉白里透著不正常的紅，分明是憋的。

江綰心下不忍，伸手輕撫他的背：“堵不如疏，難受就咳出來。”

“咳咳咳……無礙，”穆遲笙拳頭抵著嘴唇，喉結滾動幾下，終于緩過氣來，“江小姐可安好？”

那行刺的布衣漢子，被岸芷卸了兩腕關節，像灘爛泥一樣趴在地上。

【林力，賭徒惡棍，春萍丫頭的兄長，另類的愛情丘比特?！?

對于這人的描述只有寥寥數字，江綰猜測，他應該是個無足輕重的角色。

讓她疑惑的是“丘比特”這個詞，此前也在陳嬤嬤的小卡上看到過，江綰并不理解詞義。

不過，陳嬤嬤是壞的，這林力也是壞的，那“丘比特”估計就是罵人的吧。

江綰沒有多想，囑咐岸芷將人押送到衙門去，自己和汀蘭就帶著穆遲笙，去了最近的一家醫館。

醫館的黃大夫跟江家祖母是舊識，對江綰格外的慈善：“刀傷有點深，幸好沒有染毒，養養就好?！?

“勞煩黃大夫盡量挑好的藥。”江綰給錢大方，讓醫館放心拿藥。

穆遲笙臉色紅潤了一些，笑起來如春風拂面：“有勞江小姐費心了。”

“你是為救我而傷，我謝你才對?！?

江綰一邊說，汀蘭就越局促，她揪著手指，盯著鞋尖，一臉悔意。

穆遲笙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那個賊人著實兇殘，那種情況下，要不是我恰好在他對面瞧見了，背對他，發現不了?！?

汀蘭猛地抬起頭，朝穆遲笙露出個感激的笑。

江綰本來就沒打算問責岸芷汀蘭，穆遲笙這樣一說，她的眼神都柔和下來：“二公子心慈，日后必有好報。”

這幾日江綰就有回憶過穆遲笙上輩子的情況。

前世，江綰被毀容后就一直深居后院，對于外界的事情，只是偶爾聽說一些。

但是穆遲笙，她應該是見過的。

那是何見風的母親壽宴，她作為當家主母，不可避免地陪同何見風去招待賓客。

穆遲笙就是宴請賓客之一，當時何見風對他的介紹是穆將軍。

不是輔國將軍，也不是少將軍。

這說明，當時的穆遲笙已經脫離鎮國將軍的門楣，自立成戶了。

能從那樣的門第里面脫離出來，穆遲笙怎么看也不該是現在這副病怏怏的樣子。

后來江綰入獄，被浸在冰冷水牢之時，聽到守門的獄卒說穆將軍反了。

江綰當時又冷又疼，沒聽幾句就昏死過去。

再之后，她便沒有聽過穆遲笙的事。

江綰已經不記得前世的穆將軍是什么模樣，但并不妨礙她從這些細節里面推敲出，不管面前的穆二公子如何脆弱無害，殼子底下的心，肯定是野的。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報，更遑論是這救命之恩。

江綰決定推他一把。

“二公子，我有幾句話想同你說?！?

江綰身份不一般，醫館內室除了他們沒讓其他人進來。

江綰差汀蘭在門口守著，低聲正色道：“二公子，你是否從北域馬商手中購得一匹良駒？”

穆遲笙眼睛清澈，眼尾狹長且微微下垂，勾勒起一個多情的弧度。

尤其是右眼眼尾處，還綴著兩顆淡淡的小痣，恍若神來一筆。

但他的眉毛卻生得英氣，顏色是潑墨一樣的黑，凝眉時會有擋不住的凌厲。

“江小姐如何知道？”

他有良駒府中皆知，可沒人知道他是從北域馬商買來的。

江綰淺淺一笑：“二公子莫驚，江家是做生意的，那個北域商人同我也有往來。”

穆遲笙想起初見時的騎馬少女，松開了眉頭：“那家伙，還說定會為我保守秘密，原來也會見美背信?！?

他像是在開玩笑，又像是在不經意地夸江綰。

俊美公子眨著一雙多情眼，贊美的話張開便來。

情竇初開的少女定是招架不住的。

偏偏江綰像塊鐵板，一點都不接穆遲笙的招：“二公子，北域的馬雖好，然則野性難馴，平常要跑馬，也得尋個寬敞的地方，而且寶馬認主，換了其他人騎，可不一定能駕馭得住。”

穆遲笙聽出了江綰得話中意思：“江小姐莫非知道有人要騎我的馬？”

“今日出門時，我無意路過將軍府，正看到有仆人拖著高頭大馬出門來，說是要獻往獵場。”

春獵在即，能入獵場的都是皇親國戚或國之重臣，尤其是當今陛下，尤愛良駒。

大哥知道他的玄野野性難馴，還敢把馬送去獵場，其心思真是昭然若揭。

陛下要是能駕馭玄野，大哥自可攬下功勞，順帶將玄野獻上。

若是玄野不給陛下面子，穆家老大也可將罪責推到他頭上。

父母偏心，只會讓他認下這過錯。

端的是一番進退皆宜。

穆遲笙擰著眉頭在沉思，江綰則時不時往他頭頂看。

那金字著實耀眼，想忽略都難。

【孩子他爹，命苦啊，穆家老大私自將他從北域馬商買來的野馬送去獵場，被皇帝一眼看中，結果皇帝被甩馬下，穆家把老二推出來，穆遲笙挨了一頓板子，本來就差的身體愈發雪上加霜了?！?

按照推測，金字是對自己有絕對好感的。

即便梅姨的小卡顏色，也是紅中透著金。

穆遲笙這情況，江綰只能想到一種可能——他未來會成為自己的得力幫手。

重生一世，江綰依舊護短。

她伸手在穆遲笙面前輕輕晃了兩下：“二公子，你可想到對策？”

穆遲笙嘴唇先是一動，接著就掩嘴輕咳，低頭時，眼角迅速掠過微光。

“沒有想到，”再抬頭，穆遲笙的臉上有些愁苦，“不怕江小姐笑話，我資質平庸，不得父母喜愛，沒有資格入獵場，更不知要如何阻止這輪禍事?！?

江綰同樣不得父母喜愛，不同的是，她有江家家業在手，總比穆遲笙好些。

這么想著，江綰的眉眼里就生出了一點同情：“公子可信我？”

穆遲笙眼睛發亮，專注地望向江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