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阿濟格的大軍先頭部隊將在三天后抵達復州衛，而后南下金州，或者，極有可能直撲旅順而來！”

旅順城，都尉府。

這里作為臨時軍事指揮中心，裴敖和一眾手下都在這里一同吃住，也方便議事。

邱民仰在韃子的書房中搜出了幾封沈陽城發來的密信，是瓜爾佳·剛林提前給穆特消息，讓其好生準備，迎接阿濟格的到來，原來穆特的父親算是剛林的至交好友，如今子侄落魄，作為叔伯的也不能不管。

但是他沒有想到，穆特如此爛泥扶不上墻，面對提醒未曾有一絲的警惕，反誤了性命，丟了旅順。

“信戳上的日期是昨天，也就是最晚后天阿濟格便會率軍抵達復州，”裴敖和邱民仰等人圍坐在一起，烤著火爐，討論著目前的局面。

“最壞的情況，”邱民仰開口，目光深邃：“阿濟格根本不會在復州停留，后天便會直撲旅順城！”

邱民仰的話，讓殿內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

畢竟，滿打滿算，現在裴敖手中也只有一千八百余人。

這還是把旅順城的漢卒降兵算上，實際能拔刀舍棄一切向著韃子沖殺而前的，也就五百人！

以五百敵一萬！

令人絕望的數字。

“這一戰，是我們的立威之戰，如果能拿下，則在旅順從此站穩腳跟，”裴敖抬起頭，看著廳內眾人，火光映照下，眾人的神色都在一陣陣晦暗光亮中變化，令人捉摸不定：“如果拿不下......”

裴敖沒有說下去，而是看向自己的最為可靠的手下：“邱民仰，盧行貫！”

“屬下在！”

“我帶五百兄弟出城，旅順城內給你留一千人，以作守城，你的任務，便是帶著這一千余人，堅持三天！將所有來犯的敵人反殺在城下！”

一千人，不是沙場拼殺下來的悍卒，而是剛剛投降的，成分復雜，心思不定的漢軍，

邱民仰望著裴敖，嘴角微微抖動了幾下，最后才吐出三個字：“沒問題！”

指揮這一千人抵擋一萬余人的進攻，其中艱難可想而知，但是邱民仰更知道，裴敖所率領的五百人，出城之后所要面對的情況，比自己在城內，更要艱難百倍！

人在，城在。

這便是邱民仰給裴敖的承諾。

默默點了點頭，裴敖扭頭看向薛鎮和趙義：“薛鎮，趙義你們兩個跟著我，吩咐五百余兄弟，整備休息，攜帶三天的干糧，今晚便趁夜出城！”

“明白！”薛鎮和趙義兩個人是從松山城便跟隨裴敖出生入死的，還是這等硬仗用著順手！

“好了，邱民仰留下，其余你們都下去抓緊時間休息吧，”裴敖朝著眾人揮了揮手，不多時，廳內也只剩下邱民仰和裴敖兩人。

“這一次，阿濟格率領一萬余人，氣勢洶洶，南下而至，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必須將其摁死在旅順城下，不能使其前進一步，就算是人死光了，也必須守住，”裴敖和邱民仰對坐，幫其倒了一碗水：“你可明白？”

“大人盡管帶人出城行事，旅順城交給我，若是大人回來后城池已失，邱民仰必已經埋骨城下，只要我活著，他們進不來！”邱民仰雙手搭在腿上，腰身坐的筆直。

邱民仰神色堅毅，猶如當初在錦州城大殿內，孤身刺殺多爾袞時候的模樣。

“我帶五百人走，活著回來的不一定有五成，”裴敖用手不斷地揉搓著下巴：“所以你這里，至關重要！而且這一千人，不好掌控，你要小心。”

裴敖低沉這聲音：“若是事情有變……”

“大人放心，若是有人真的不開眼，我不會手軟，”邱民仰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瘆人的牙齒，殺氣騰騰。

“你能這樣想，我便放心，那盧行貫，劉嘉文，秦和三人，可以適當放權，歷練歷練，日后獨當一面，你也用著趁手！”

“明白！”邱民仰重重點了點頭，而后笑道：“大人，你這次只帶500人，夠嗎？”

邱民仰的話，帶著一絲嬉笑。

那是對裴敖的絕對信任。

“五百人和韃子正面沖殺，不論誰來，下場都是全軍覆沒，我雖然看不起那阿濟格，但是人數上的懸殊，我還是可以認識到的，”雖然話里話外有一絲無奈感，但是裴敖的臉上，依舊是掛著自信：“我五百人來去自如，只要你能夠牽制住韃子的主力……”

“你想，”邱民仰張了張嘴，好似知道了什么。

“沒錯，所以我才說，有些對不住那些守城的，那千余漢卒，也有些對你不住，”裴敖雙肩微抬：“但是，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一記重錘，錘在韃子的胸口上，讓其不敢再來輕易來犯！”

將面前的酒碗端上，而后仰頭一飲而盡，邱民仰道：“那戲可要做足！”

“你可自己把握，”裴敖點點頭。

裴敖言罷，長舒一口氣：“說了這么多，無外乎勇氣和堅韌而已，邱兄，希望數日后，我率軍歸來，你能開門來迎。”

“倘若能站起來，邱某必率軍恭迎！”

———

是夜，旅順城城門大開，而后五百騎兵魚貫而出，向著西北方的山巒起伏處而去，夜色掩映下，騎兵遠去的身影迅疾，肅穆，殺氣騰騰。

站在城頭上，騎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之后，邱民仰才慢慢收回目光：“你們各帶領四百人，盧行貫和劉嘉文守北門，秦和防守城內，然后將城內的斥候全都放出去……”

“大人，現在是不是太早？”盧行貫有些不解，按理說，阿濟格的大軍最早后天才能抵達復州衛，城內還未完全穩定下來，現在派出斥候，反而營造恐慌的氣氛。

“兵者，詭道也，你怎么知道那阿濟格一定會去復州？”邱民仰冷漠一笑：“若是我，南下后絕對馬不停蹄，直撲旅順，先把局勢掌握在手，其余在談！”

邱民仰望著遠處黑暗中的零星星光，語氣更沉：“韃子二十倍于我的兵力，不可有絲毫大意，不然大人一個堂堂指揮僉事，何至于星夜親自帶領大軍出動……還不是為我等求那一絲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