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

聽到吳三桂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裴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自己可是親手殺了祖大壽！

那是吳三桂的舅舅啊！

現在，望著坐在對面，近在咫尺的吳三桂，張嘴要把自己的小妹嫁給自己。

裴敖只覺得荒誕。

但是......

一想起數年之后，吳三桂打開山海關，叩請多爾袞攜滿清韃子入關的場景，裴敖也就釋然了——有些人終究是泯滅了良知的。

只能說他是個純粹的叛徒，將有限的生命投入無限的叛變事業之中，神器近在咫尺不能動其心，我強敵弱也不能奪其志，就算滿門抄斬，也阻撓不了他的賣國熱情。

裴敖在后世曾經無數次想過。

當初山海關時候，李自成派出大將唐通，兵政府尚書王則堯，攜帶吳襄書信去往山海關時候，如果吳三桂能夠從民族大義出發，投降了李自成，和大順政權一起抗擊滿清韃子，既保全了自己的名節，又能救出自己的父親，豈不是兩全其美？

退一萬步講，就算吳三桂在山海關降了多爾袞，云南封王之后，也不是沒有選擇的。

魏武曹操怎么做的，那不是現成的教學案例嗎？

吳三桂在捉住永歷帝之后，完全可以挾持永歷帝以令南明諸侯，將李定國，孫可望，還有鄭成功等人以大義名分團結在一起，滿清以三十余萬人口，何德何能，可以抵抗數萬萬漢人？最不濟，南北分治，徐徐圖之，再復皇漢，又有何不可？

好吧，你吳三桂說你沒有做皇帝的想法，殺了永歷帝，是向韃子獻投名狀。

那么，你在康麻子登基之后，怎么又開始起兵造反了？這個時候坐起你的皇帝夢了？

你造反便造反，面對萬難能夠堅持不移也好啊，打到一半卻又躊躇不定，想要小富偏安，不愿意北上......

你躊躇了失去最佳的北上時機，那康麻子可就有機會了！

無數次可以翻盤的機會給你，你吳三桂試一次都沒有抓住。

被永遠的釘死在恥辱柱上，也算是你應得的了。

“裴兄弟，如何？我家小妹向來是溫良賢淑，大家閨秀，”吳三桂努力的表現出自己的耐心和誠意：“你知道的，吳某一家向來精忠報國，是朝廷的良將，陛下的忠臣，祖大壽的選擇，與吳某無關......”

到現在，裴敖終于是知道吳三桂在這里扯來扯去目的是什么了？

說來說去，吳三桂的目的就是一個。

和裴敖聯姻，便能徹底洗去自己身上，祖家投敵所造成的的污點。

這對于吳家來說，至關重要。

畢竟，老父親吳襄還在獄中呢！

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裴敖沉默半晌，才從嘴里吐出一個字：“吳大人，你早這么說，我也就明白了。”

“這么說，你同意了？”吳三桂聞言，立刻喜上眉梢，嘴角一咧，就要端起酒杯和裴敖碰杯。

“吳大人，”裴敖背靠椅子上，搖了搖頭，臉上帶著笑意：“我已經和城北溫大夫的女兒，有婚約了。”

“婚約可以取消，”吳三桂擺了擺手，大聲道：“我明日便可以叫姓溫的一家離開寧遠城！”

嗯！

裴敖聞言眉頭一皺，聲音低沉下去：“這種玩笑，我可不喜歡聽。”

我自己即將過門的媳婦，你給我趕出去？

你誰啊？

感受到裴敖情緒的變化，吳三桂的臉色也僵硬了些。

“你不愿娶我小妹？”吳三桂覺得，這種好事，怎么可能有人拒絕？

整個遼東，有人敢拒絕嗎？

若是吳大人不心疼，”裴敖皮笑肉不笑道：“吳家小妹，給我未過門的媳婦當一個粗使丫頭，我也沒關系的。”

咔嚓！

裴敖話音未落，吳三桂椅子扶手便猛地斷裂開來。

整個店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若是不愿，你說一聲，吳某不會糾纏，我那妹子亦不是非嫁你不可，但是這話說出來，你可就撕破了臉了！”吳三桂神色不虞，眸中已經隱現殺意。

兩人之間隔著木桌。

四周十余位吳三桂的親兵。

而裴敖只是孤身一人。

但是，其一人之威，足矣震懾全場。

裴敖冷冷地望著吳三桂，絲毫沒有站起身子的意思，只是輕聲道：“吳三桂，現在坐下，我就當無事發生，若是你想動手的話，我奉勸一句，死在這里，可不光彩。”

被裴敖那雙眼睛盯著，吳三桂自覺周身都被凌冽的殺意所縈繞。

整個店內的溫度，都驟然降低了下來。

殺氣這種東西，不是人人都有。

但是裴敖這里，已經是近乎于勢了。

衡量再三，吳三桂也不敢在這里動手。

畢竟，如此近的距離，吳三桂可以肯定，裴敖一伸手便能捏死自己。

“呵，”被裴敖盯著，吳三桂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而后輕呵一聲，并沒有坐下，而是開嘴硬道：“你不敢在這里殺我。”

言罷，

撲通一聲，

吳三桂立刻回到椅子上。

“晚宴即將開始，”裴敖不想在這里耗費時間了，緩緩站起身子：“吳大人，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在戰場上相遇......到時候，回想起這里的場景，你會后悔的。”

言罷，裴敖不再理會一臉迷茫的吳三桂，轉身離去。

什么意思？

戰場上相遇？

吳三桂眨了眨眼睛。

“大人，”親衛走上前來，躬身殷勤道：“要不要派人把溫家幾口人給做掉？”

啪！！！

吳三桂這一巴掌極為有力，好似把方才對裴敖的怒火都發泄在親衛身上。

掄圓了直接招呼在親衛的臉上，使得親衛直接原地轉了一圈。

“做你娘的頭啊做？就知道打打殺殺，”吳三桂恨鐵不成鋼道：“溫氏一家死了，你猜那裴敖會不會來找我？到時候我把你交出去好不好？”

“小的胡言亂語，請大人恕罪！”親衛顧不得臉上疼痛，立刻跪在地上。

“滾！”吳三桂一腳將親衛踹出去好遠。

正在此時，吳應熊帶著幾個親隨走進店中。

“父親，怎么樣了？”吳應熊看了看方才裴敖所坐的椅子：“沒有同意？”

砰！

吳應熊回手一刀，將裴敖方才做坐的椅子砍斷，怒喝道：“誰讓他走的？”

“此事，先不要告訴你小姑，”吳三桂嘆了一口氣，最終一嘆：“老夫也是咽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