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小太監雙手捧著奏本，一路小跑走到御前，雙膝跪地將奏本奉上。

曹化淳上前兩步，而后轉身將奏本遞給皇帝。

眾人的目光在這個過程中，死死盯著曹化淳，好似想要從這位總管太監臉上捕捉什么信號一般。

畢竟，不論是密奏還是八百里加急，亦或者通過通政處來此的奏疏，沒有曹化淳的允許，不可能被呈送到崇禎面前。

所以，曹化淳應該知道這奏本上的內容。

“陛下，這是奏本。”曹化淳臉色如常，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也好似沒有看到眾人對其的關注。

“你可看過？”崇禎也下意識的開口問道。

“回陛下的話，奴婢在一刻鐘之前，知道有這個奏本，但是奴婢沒有看過！”曹化淳面色如常，躬身道：“軍國事，皆決于陛下，行使于諸公，奴婢沒有看的必要......”

作為崇禎最為寵信的大太監，曹化淳在東林及諸官中的名聲還算不錯，同時也與洪承疇交好。

所以對于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更深知其中隱藏的骯臟勾當，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不看不理不建言，做一個左右逢源之人，豈不是最好？

崇禎聞言，目光落在奏疏上，鉛封完好無缺，才面色稍霽，微微點頭。

站在一旁的駱養性見狀微微撇嘴：伺候此君，艱難之處，可見一斑。

而此刻，殿內其余眾人皆屏氣凝神，望著已經被崇禎捏在手上的密奏。

啪嗒一聲輕響。

奏本被打開了。

一剎那間，周廷儒都覺得自己的心臟跳慢了半拍。

崇禎的目光落在奏本上，眸子從右至左，緩緩移動。

眾人眼中，朱由檢的那張消瘦的臉，也從面無表情開始有所波動——是氣憤？是猙獰？還是滔天怒火！

砰?。。?

崇禎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奏本奮力的拍在御案上。

筆墨紙硯，茶盞香爐皆是一震。

“欺君，欺君啦?。?！”崇禎怒吼著，好似要將胸中的憤怒全部發泄出來。

撲通！

一瞬間，殿內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慌忙磕頭請罪：“臣等有罪！”

這個時候，別管有沒有罪，別管是什么事情，先請了再說。

“駱養性！”崇禎怒喝一聲。

“臣在！”駱養性膝行兩步上前。

“你立刻帶人親赴遼東，將張若麒秘密逮捕，押赴京城！”朱由檢并指如刀，指著駱養性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注意，是秘密逮捕，不要驚動其他人！”

“臣領旨......”駱養性幾乎在一瞬間便輕松了下來。

賭對了！

洪承疇的密奏使得張若麒直接下獄！

可見其內容有多勁爆。

幸虧駱養性方才沒有對洪承疇落井下石，這個人情關系，算是結下了。

“陳演，擬旨！”崇禎并沒有結束自己的發泄，轉而看向一直如同泥塑菩薩一般立在人群后的翰林學士，閣臣陳演。

“臣奉旨......”陳演一步邁出，躬身領命。

“告訴榮廷真，叫他好好做他的巡按！不要狗眼蒙了豬油，總想著些邪門歪道的事情去揣摩圣意，此事......”崇禎說話時候，眸光掃了一眼周廷儒，才憤憤道：“揪他個不查之罪，罰俸半年，暫時留用，以觀后效。”

“臣立刻擬旨，”陳演先是一拜，而后才端坐在已經備好的桌凳前，執筆動作。

周廷儒此刻心跳如鼓，他自然知道方才崇禎看向自己的目光是什么意思，那是切切實實的警告。

榮廷真是自己的人，而周廷儒方才還信誓旦旦的說洪承疇是春秋筆法......現在，自己倒是一屁股的黃泥，洗不清了。

不過，洪承疇到底遞上來一封什么樣的密奏，讓崇禎反應這么多呢？

看樣子是要直接將張若麒逮捕至京，而后處死?。?

周廷儒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還不會是張若麒通敵吧？

連下了兩道命令，崇禎的怒氣才堪堪下去一點，站在一旁的曹化淳為皇帝奉上茶水：“陛下，當不要氣壞了身子，無論如何，遼東事還不至于糜爛，從結果來看，洪承疇的總督當得還算是合格。”

結果茶盞抿了一口，茶水在嘴里停留了數息，才順著喉嚨緩緩流下。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火氣稍稍澆滅一點。

“洪承疇確實沒有辜負了朕的期望！”而聽了曹化淳的話，崇禎也點了點頭：“將這封密奏，給他們都看看！！”

曹化淳上前，將奏本首先遞給首輔周廷儒。

此刻殿內一片安靜，眾人的目光都在那奏疏上。

而眾人看奏疏，崇禎看閣臣的目光便變得有些憤憤——怎么朕的閣臣，都是些碌碌庸才！要是有十個洪承疇給朕，這天下不就早是太平之世了嗎？

咕咚！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站在那里的周廷儒已經將密奏看完了，現在這位內閣首輔幾乎想要一頭撞死在地上，拿著奏疏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他娘的，張若麒竟然真的通敵?。?！

還被人拿到了范文程的親筆信，還有黃太吉的御用寶劍？

這他娘的坐實了，可是要夷九族的！

仿佛感受到崇禎眼中的殺氣，周廷儒身子一抖，立刻上前：“陛下，臣有一言?！?

“哼，說吧，”崇禎沒好氣的哼了一聲，身子重新靠回在御座上。

“洪承疇在遼東雖然有總掄之功，但是臣以為，那裴敖亦功不可沒......當重賞之！”周廷儒覺得這個時候上去再展示一下自己的一視同仁，也算是在皇帝心中做一二補救。

畢竟，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裴敖？”這個時候，崇禎才有重新想起那個小旗官。

拿起洪承疇的奏本，崇禎重新看去。

“百騎對前期，松山城突圍，斬敵近百......錦州城斬祖大壽，率軍正面殺敵，多爾袞掩旗而潰退數百里......”

嘶！

心境不同，再次讀來，崇禎眼前，好似已經出現了一個以一破萬的豪杰形象。

一瞬間，裴敖的身影一下子便生動起來了。

“賞，該重賞！”崇禎立刻拍著桌子道：“那么諸位愛卿以為，該給個什么賞賜呢？”

“陛下，臣有一言，”擬好圣旨，早就立在一旁的陳演冷不丁的開口，往往這個時候，陳演的聲音便會大很多，其人向來是個揣摩圣意，奉迎擬旨的高手。

“哦？陳愛卿說說，”崇禎就是喜歡這種人，能夠有問必答的臣子才是好臣子。

陳演整了整衣袖，朗聲回到：“陛下，按照大捷上的功勞而言，給那裴敖實封一個總兵官，都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