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露西,伊蒂絲還未開口,她身旁的女仆立刻呵斥道:
“廚房女仆?怎么跑這里來了!”
她說著便要拿起樓梯中間平臺上的微型差分機呼叫護衛。
正當這時,一名身形狼狽不堪的護衛姍姍來遲。
他朝著伊蒂絲道:
“小姐,不好意思,讓您受驚了。”
說罷,便轉頭死死盯著露西,提槍逼近她。
露西一身臟兮兮的,緩緩后退,后背很快貼上墻壁,身體瑟瑟發抖,恐懼地頻頻搖頭。
伊蒂絲攢眉蹙額,面露不悅,道:
“住手。”
“可是,小姐——”
“我說了,住手,給我好好解釋。”
護衛頓時動作一滯,惡狠狠地瞪了露西一眼,然后道:
“小姐,這個女傭蓄意傷害主廚哈羅德先生,我們要將她帶離莊園,但她跑到這來了。”
伊蒂絲疑惑:
“那你們這么一群人抓不住她?”
她沒有等護衛回答,朝著露西問道:
“你說。”
露西抱著畫框,有些畏懼,她四下找尋,企圖再次找到一枚蛙臉結扣,可終是沒有找到。
伊蒂絲身旁的女傭這時附耳提醒她注意時間,伊蒂絲擺了擺手,松開貼身女仆的手,提起裙子快步下樓,來到露西面前,俯下身子。
她習慣性地攏發,不過金發已被打理地精致整齊,看著露西受傷的手,眼神一凝,淡淡道:
“先好好包扎一下,然后給我解釋吧。”
露西抬頭看著她,她一襲白裙,在光芒中顯得圣潔美好,頓時,脫口而出道:
“小姐,求您救救特蕾莎!”
伊蒂絲目露思索,很快便恍然,道:
“是那個喜歡機械零件,想成為工程師的妹妹,對吧?她怎么了?”
露西用力點了點頭,帶著哭腔道:
“她們說,她被一位小貴族買下,活不過今晚……”
……
莊園地牢三層,一位衣著略顯陳舊,頭發有些凌亂的小貴族快步走向深處的一間牢房。
光線昏暗,悠悠傳來女孩的哭聲。
他頓時急了,立刻跑動起來,看見兩個獄卒正在打開牢門,立刻大吼道:
“該死的,說了不準動她!你們在干什么?!”
說著,便抄起手杖狠狠抽向那兩人。
兩個獄卒挨了打,嘁了一聲,未多說什么,停下動作。
小貴族瞪了他們一眼,然后趕忙看向牢房中的女孩,女孩身上穿著一身染血的囚服。
“孩子,你沒事吧。”
特蕾莎緊緊抱著身子,咬著嘴唇,眼中淚光閃動,沒有說話。
小貴族笑了笑,道:
“你可以稱呼我為羅伊先生,好了,來,跟我走。”
說著,他便伸手欲拉住特蕾莎的手臂。
特蕾莎躲開了他的手,低聲道:
“我會走。”
羅伊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轉身朝外走去。
特蕾莎跟在他身后,緊緊抿著嘴。
很快走上一層,羅伊帶著她來到一處偏廳,廳內擺放著油畫和雕塑等各式各樣的藝術品。
他徑直走向最大的展臺后,朝著特蕾莎招了招手。
特蕾莎目光凝重,感受到羅伊的情緒,不愿過去。
羅伊見狀,又走來拉她,無奈道:
“拜托,配合一點好嗎?我們都會方便很多。”
特蕾莎遲疑了一下,開口道:
“你很奇怪,你到底想做什么?”
聽見這個問題,羅伊嘿了一聲,語氣興奮:
“我需要你配合我完成前所未有的一次偉大藝術!反正你總會死的,不如跟我一起,我們會名留青史!”
“什么意思?”
“當然,當然,正如你遲鈍的模樣和你卑賤的身份,你有很多疑惑,你只是個小人物,多么可憐,我……”
他說著,神情愈發亢奮,最后的話已是擠在嗓子中,叫人聽不真切。
特蕾莎眉頭皺起,所幸換了個問法:
“你要我做什么?”
羅伊神經質地拍了下手,隨意攏了攏凌亂的頭發。
“哈!對!你問得好!”
說著,他大步走向一副人物油畫,道:
“看,希羅多的《拜占庭的婚禮》,你仔細看看,好好看看!多么細膩的筆觸,多么美妙的光影和結構!”
然后他橫跨一步,走到另一幅油畫面前,聲音大了一些:
“再看這一幅!《波拉斯和伊芙》,杰出的動作設計,多么神妙的人體結構!”
他再邁出一步,癡癡地看著大理石薄紗雕像,隔空揮動雙手,像是在撫摸著那座雕像,喃喃道:
“《奧菲斯》,看看這輕盈的薄紗,她美妙的容顏就這樣被定格住了……”
看著他,特蕾莎感到有些驚悚,緊了緊抱住自己的雙臂。
這時,羅伊回過頭來看著她,面無表情道:
“你說,你看出了什么?”
特蕾莎瞳孔微微收縮,沉默不語。
突然,羅伊面目猙獰,大吼道:
“該死的!你真是太愚蠢了!你沒有看出來嗎?!生命力!她們多么可憐!她們可就這樣被禁錮著!”
說著,他像是氣急敗壞,狠狠地跺腳,抓撓著自己的頭發,像是發泄怒火般:
“他媽的!這些藝術家都是殺手!他們太殘忍了!就這樣扼殺了她們的美麗!”
整個廳廊回蕩著他的吼聲。
回音漸漸消失,他又如沒事人一般站了起來,笑道:
“你懂了吧!我要創造一件最高尚的藝術品,那就是你,當然,你現在只是個骯臟的愚民。”
說著,他頓了頓,拔出一把匕首,臉上帶著猶如殉道者般的笑容:
“今晚,你要在身份尊貴的貴族面前,仔仔細細、一寸一寸地,割開自己的身體,從腳尖到頭顱,從皮膚到內臟,暴露出一切,從內而外地讓你的美麗融入這個世界!”
他大踏步地逼近特蕾莎,虔誠道:
“永恒的美麗就是死亡,你要痛苦地哀嚎,但是你不能昏過去,你肯定能理解我吧,肯定能的吧!”
特蕾莎駭目驚心,后退了一步,額上冒出汗珠。
媽的!瘋子!
……
塔樓某處雅致的房間中。
露西雙眼通紅,看著手上精致的包扎,還有些微微發怔。
伊蒂絲蹙著眉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女仆見狀也不敢再催促。
她再次掃了一遍印著各方信息的銅版紙,對露西點了點頭,道: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