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蒸汽流動，伯特心頭一動。

根據腳步聲大致能判斷出來人的體型，他很快鎖定了一個人。

杰布·斯密特，上個月剛入職的見習工程師。

那么他的師傅瓊斯·戴利多半也到了。

伯特沒有忘記自己的計劃，還需要第三個身份，可惜托馬斯死的太早了，現在正好把這事做了。

不過，兩個小時內能夠憑空創造出一個身份嗎？

他心中泛起一絲笑意。

地牢上層，老瓊斯眉頭皺起。

他身為通用型鍋爐研究領域的專家，肯定不會以單一的蒸汽密度單位來判斷故障來源，此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時，小工程師杰布一臉茫然地走了出來。

“師傅，我沒找到蒸汽泄漏源。”

“沒事，我知道。蒸汽量確實不太正常。”

聽著這話，先前不信任老瓊斯的仆從頓時揶揄道：

“嘿、嘿、嘿，我說什么來的？老人家，別忘了你之前說的話啰！”

老瓊斯沒搭理他，對杰布問道：

“判斷蒸汽泄漏要看哪幾個指標？”

杰布脫口而出：

“蒸汽形態、蒸汽膨脹速率、蒸汽密度單位。”

“嗯，所以這很顯然是機械人偶的小型化鍋爐造成的，那么問題在哪？”

杰布有些尷尬道：

“光成像霧鏡沒捕捉到蒸汽泄露的來源，可這不可能啊，這些蒸汽莫非是憑空出現的嗎？”

老瓊斯微微點頭，反問道：

“光成像霧鏡的刷新率是多少？”

“8赫茲，等等。”

杰布若有所思，隨即眉頭又皺在一起，百思不得其解，看著老瓊斯鼓勵的眼神，他試探道：

“也就是說，泄漏的頻率正好和刷新速率一致，但怎么可能這么巧？！”

老瓊斯微微點頭，一改懶散的狀態，表情也認真起來：

“記住，當你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最后留下的情況即便是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的。”

“可是，機械人偶不可能產生這種級別的蒸汽量吧。”

老瓊斯頓時眉頭一豎，佯怒道：

“你的機械史怎么學的？”

杰布縮了縮脖子，撓了撓腦袋道：

“你是說可能是葉卡冷液嗎？”

“背一遍葉卡冷液的內容。”

“……嗯，在第三代機械人偶技術誕生之前，所有的蒸汽機都使用葉卡冷液作為熱量媒介，直到后來生產出效率更高的三型改良版葉卡冷液……”

“繼續。”

“傳統的葉卡冷液適配性很強，但綜合效率遠低于三型液。”

看著杰布越說越流暢，老瓊斯眼中露出一絲滿意。

“對，你雖然是高材生，但很多東西書本上講的沒那么明白，葉卡冷液理論上不存在膨脹極限，所以達到這種級別的蒸汽量也是有可能的。”

杰布點了點頭，然后欲言又止。

老瓊斯知道他在想什么，道：

“你是在想那些老古董很難以這種功率運行是吧，而且還在想為什么不淘汰這些它們，記住了，有的貴族就喜歡老古董，而且有的技術被優化并不是因為不好用。好了，回去取1324號設備，我進去看吧。”

杰布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跑回去了。

一旁的幾個仆從完全插不進話，索性也閉嘴了，而且現在是真沒人不服了。

老瓊斯瞟了他們一眼，吹了下小胡子，在心底哼了一聲。

他在說話的時候也沒有閑下來，這時已穿戴好溫感霧鏡等裝備。

隨著杰布離開，他鉆進了蒸汽中。

表情瞬間嚴肅下來，他在進入時便立刻掏出了武器，微微俯下身子。

有的事情很復雜，他暫時沒有跟杰布解釋。

能夠匹配光成像霧鏡的頻率，并能達到這種運行功率的機械人偶……

他目光凝重，全身肌肉緊繃。

正當這時，耳中傳來異響。

老瓊斯瞬間愕然，那種聲響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他張開嘴巴，臉上罕見地出現了茫然。

許久后才吐出幾個詞：

“不能啊……”

怎么還真是鍋爐故障？！

不，不，不能啊，如果真是鍋爐的問題，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他僵硬地轉頭，希望只是自己聽錯了。

隨后，溫感霧鏡中出現的圖像打破了他的幻想，圖像中，滾滾蒸汽赫然源于天花板上出現的縫隙。

老瓊斯僵住了。

他緩緩蹲下，老臉一陣青一陣紅。

……我這老臉還往哪擱？！

該死的，我能咬得動鍋爐嗎？

但這些其實都還是小事，自己居然會在鉆研了一生的領域上出現這種低級失誤，這才是他真正難以接受的。

他頹然地回到地牢上層，那新來的仆從頓時笑道：

“老人家，不知道您這牙口怎么樣啊？”

“哈哈哈哈……”

老瓊斯哼了一聲，抓起工具包走向龐大的核心鍋爐。

正要動手檢查時，身后傳來一道艱澀的聲音：

“都在這站著干什么？”

老瓊斯頓時眉頭皺起。

又是勞倫德這小子。

不多時，勞倫德抱著手臂湊到了不遠處，語帶嘲諷：

“老頭，怎么這點小事還需要弄這么半天？”

老瓊斯不想搭理他，一聲不吭。

哪知勞倫德呵了一聲，淡淡道：

“我看你這老骨頭也該休息了，行了，烏斯曼集團的人正好在，讓他們來吧。”

老瓊斯隨意道：

“不用，我來就行。”

“我喊你停你沒聽見嗎？”

老瓊斯停下了手中的扳手，老臉緊繃，但當看見勞倫德的表情時，他頓時心道不妙。

“這只是個小問題，我能解決。”

“我看你真是糊涂了。”

勞倫德頓了頓，眼神莫名：

“現在不是你能不能做，而是我讓不讓你做，我解釋得夠清楚了嗎？”

老瓊斯咬緊后槽牙，眼神凝重，僵持了一番，最終敗下陣來。

“……明白。”

勞倫德嘴角勾起，雙眼微瞇。

“很好。”

沉默中，幾位衣冠楚楚的紳士徐徐走來，看見老瓊斯，頓時語氣雀躍道：

“啊呀，戴利博士，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啊。”

老瓊斯眼神冷漠，沒有回應。

“哈哈哈，還是這么冷漠啊……哎呀，當年的事都過去了，何必呢？”

話畢，另外幾位紳士隨聲趨和。

見老瓊斯依舊不說話，當先說話那人表情也冷了下來：

“戴利先生，我們真誠地希望您能回到烏斯曼集團，請您不要懷疑我們的決心。”

老瓊斯嘖了一聲，終于開口道：

“這種話等你們什么時候把欠我的設備還上再說吧。”

那位紳士頓時委屈道：

“當初不是答應給您多項修理器——”

“萬向，你們答應的是萬向！”

“咳，先修理吧，勞倫德先生，不好意思，我是說，科斯塔先生，您看可以嗎？”

聽到他改口，勞倫德微微點頭，笑道：

“當然，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