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懷仁到了辦公室一看，患者不僅沒有因為王醫生的惡劣態度發脾氣，還賠著笑。

“王醫生，我不是懷疑你，沒有那個意思，沒那個意思…”

王醫生沒和他再多說，看到李懷仁進來，直接吩咐道。

“小李，你照著上午那個病人，拿一份同樣的給他們簽字。”

…

等患者和家屬辦手續去了，李懷仁拿著手里的非自愿、不留陪護知情同意書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老師，這個病人不是輕癥嗎，也要和高廣順簽一樣的字嗎？”

可能是看李懷仁做事還聽話利索，王醫生對他倒還是有些耐心。

“你看他是全心全意自愿來住院的嗎？”

“要是簽自愿，那他隨時都可以趁家里不注意自己要求出院。”

“來的時候又是家里陪著來的，到時候家里找我們要人呢？”

李懷仁沒想過這些，被王醫生半解釋半反問，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反駁了。

“至于不留陪護，哪怕他家里是在這陪著的。”

“總有個出去買飯、買生活用品的時候，萬一他在這期間發生了意外呢？”

雖然王醫生說的情況發生概率很小，但是有句話不是說嘛。

醫院的一些奇葩規定都是血的教訓。

李懷仁理解王醫生出于個人經驗，給這個患者簽了一份重性精神病的知情同意書，但也好奇是不是之前出過什么事故。

“王老師，咱們精神科之前有過發生意外的嗎？”

講到這個，王醫生就來了些精神。

“那可太多了，這些病人用來嘗試自殺的工具，那真是五花八門。”

“用指甲剪的，剃須刀的，牙膏尾部都能用來割脖子。”

“女病人有用梳子的，最匪夷所思的是用床單掛在窗戶上吊的。”

“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

李懷仁聽的目瞪口呆。

“所以，住院說明書上才列了這么多不能帶的東西！”

王醫生往椅背上一靠。

“呃～”

“是啊，進病區都要仔細搜身，連帶繩子的衣褲都不能穿進去。”

李懷仁算是長見識了，之前看電影知道進監牢搜身連肛門都要查。

這來精神科住個院，和進監房的程序也差不多多少了。

“小李，今天這兩個病人就都給你管吧。”

“啊？王老師，我不會啊！”

王醫生擺擺手。

“這兩個，一個是年輕小伙，我的老病人，沒有什么軀體病。”

“一個已經在外院做了一堆檢查，也沒有大問題。”

“精神病到了精神科也死不了人，管著去就是了。”

李懷仁有些無語，精神科的醫生都這么豪放嗎！

精神病是死不了人，但是自己真的沒管過啊！

磕磕絆絆寫完病人的首次病程記錄，王醫生開始修改。

“小李，這主訴你就寫錯了啊。”

“嗯？！”

主訴是首程的第一句，急診的病歷一般比較大開大合，李懷仁這兩個多月在病歷方面長進不大

李懷仁知道自己肯定有很多地方寫的是不到位的，照著模板寫，那也是照貓畫虎。

所以他做好了被王醫生指出錯誤的心理準備，但沒想到自己一開頭就犯了錯。

“首先呢，主訴要讓懂行的人看了就能導出診斷，這一點精神科和其他科室是一樣的。”

“但要特別加入體現病史的用詞，比如高廣順都第三次住院了，你就得寫復發…”

“下午這個盧誠，因為從來沒在精神科就診過，你得寫緩起…6個月。”

這些李懷仁都沒在精神病學上看過。

“王老師，這是精神科潛規則？我沒在教科書看到過呀？”

“嗯，最新版的教材是沒寫，之前的都寫了，這也是精神科醫生的共識。”

…

李懷仁站在回房子的公交車上，回想起剛剛在精神科，王醫生從主訴到診療計劃，指出了十幾處錯誤。

用他的話說，精神科的病歷，要用簡練的語句體現患者的一生。

起碼要知道這個人出生、學習、性格、重要的人生事跡，就像這個人是你的朋友一樣。

李懷仁聽的頭大，他很想和王醫生說，精神科真不是自己的專業。

有些常識，能識別出精神疾病，就夠以后在急診科用的了。

奈何王醫生是打定了主意要抓住李懷仁這只小羊薅。

就像武俠小說里前輩給后輩灌輸武學一樣，他要盡快把李懷仁培養成能單獨管病人。

這可苦了李懷仁了，在精神科備考的期望估計是要打折扣了。

回到房子做了菜和鄧玄一起吃晚飯，順便閑聊了些精神科的見聞，吐了吐苦水。

回到房間正要復習，老媽又打了視頻過來。

自從之前老爸給李懷仁打了第一個電話，他和父母的短暫冷戰算是破冰了。

后來老媽時常微信轉賬，李懷仁都退還回去，把醫院發的獎金和工資都顯擺給他們看。

給老爸買了條皮帶，媽媽買了瓶防曬霜，算是人生第一筆收入的感恩。

“仁仁，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媽，你和老爸呢？”

…

本來以為老媽是來對自己日常關心的，結果聽了幾句下來，原來是要給自己介紹相親。

一個李懷仁記都不記得的同村伯伯，他女兒也在江城工作，是個中學老師。

聽說李懷仁父母說他在江城當醫生，兩家大人就開始起了親上加親做親家的心思。

李懷仁本來因為精神科上班有些煩，這下就更頭疼了。

自己還只是個規培生，就被傳成了在江城當醫生。

父母都是這樣，讀書的時候時時叮囑，好好學習不要談戀愛。

等一畢業，巴不得立馬結婚生孩子。

老媽推過來的微信名片和姑娘的照片，李懷仁看了又看。

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3張照片3個角度，張張都有些不同，他都以為不是一個人了。

猶豫了一會兒，李懷仁決定先不加好友算了，明天再說。

…

第二天，精神科早交班。

從8點開始，李懷仁已經站了20分鐘。

昨天一共就兩個新病人，精神科少有病重的病人，更沒有做手術的。

交班這么久，還是因為黎主任太啰嗦了，一個話題翻來覆去地講。

終于8:27。

“查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