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瑩的話讓她媽媽一時沒反應過來。

“瑩瑩，你說什么？哪里有龍？”

雪瑩媽媽試探性問道，心里翻滾，一個可怕的想法冒了出來。

都知道發燒會燒壞腦子，女兒會不會也把腦子抽壞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龍，呵呵，有小白龍。”雪瑩傻笑著，試圖用雙手去抓她看的龍。

李懷仁被她那煞有其事的樣子給感染了，抬頭看了天花板一眼。

只有刷的白漆和晃眼的燈光，哪有什么龍…李懷仁心里無奈自嘲，自己一個醫生竟然信這些。

“醫生，你看，我女兒怎么開始說胡話了，是不是腦子抽壞了，嗚嗚～我的瑩瑩啊。”

雪瑩媽媽話沒說完就開始哭嚎，母親的急切和女人的脆弱體現的淋漓盡致。

李懷仁實習的時候，最頭疼的家屬就是這種。

來個猛漢鬧事還能直接叫防保科來鎮壓，事后患者真出了事，責任也是鬧事的家屬承擔大部分。

嬌滴滴的女家屬哭天搶地，醫生除了搶救患者，還要安慰她。只顧著哭，不交代病情，耽誤治療時機。

看著雪瑩媽媽開哭，李懷仁覺得腦仁有些微疼

“雪瑩媽媽，你別急，雪瑩剛剛醒過來，意識不清，發生譫妄的概率不小…也就是出現幻覺、行為怪異。”

“都有對應的藥可以治，我去喊周醫生，你看好雪瑩，不要讓她摔下來。”

雪瑩這種情況應該要繼續鎮靜，但是光用地西泮這一類的鎮靜藥，對精神癥狀效果沒那么好。

可以適當用點帶鎮靜作用的抗精神病藥，但自己沒有處方權。

而且精神類藥物比較特殊，還是要把周曦請來下醫囑。

外面留觀室，周曦正坐在電腦前，兩個半大孩子被父母帶著就診。

“周老師，發癲癇的那個小姑娘有些亂語。”

“說看到天花板上有小白龍，我判斷是伴發的譫妄或者癲癇性精神病，你過去看看不。”

“好，我去看看，這是兩兄妹，都是發熱的，用我的工號，你把常規需要排查的都做一遍，先對癥處理。”

周曦起身往搶救室走，又回過頭來，不放心道。

“系統你會用吧？”

“這兩天跟著后面看，也差不多了。”

每個醫院都有自己的工作系統，信息科有能力就程序員自己做，沒能力的只有去外面公司買。

大多數醫院的系統每天都會被底下的職工吐槽、咒罵。

垃圾電腦配一堆 bug系統，非常影響臨床工作的效率。

患者就醫排隊，相當一部分原因出在電腦和系統上。

周曦對李懷仁的醫療水平有信心，接診頭疼腦肯定沒問題。

既然李懷仁表示系統操作也 ok，周曦放心去看雪瑩的情況。

李懷仁簡單問了兩兄妹的病史。

昨天一家人去水上世界消暑，孩子貪玩，等到晚上閉園才肯回家，睡覺又貪涼開了整晚的空調。

李懷仁心里頓感輕松，應該就是普通的受涼感冒，發燒了估計是上呼吸道有感染。

噼里啪啦開好檢查單，交代家屬繳費、做檢查流程。

“孩子應該是有感冒、發炎，先去抽血查一下炎癥指標，再拍個胸片排除肺炎。”

“如果肺里沒事，打點吊瓶，吃點退燒藥，有發炎就用幾天消炎藥。”

“好的，這么晚了，麻煩你了醫生。”這對父母看起來都是知識分子的模樣，說話很客氣。

…

這邊發燒兄妹去做檢查，周曦也處理完雪瑩那邊情況，坐到李懷仁邊上拿過鼠標，查看起他寫的病歷和開的醫囑。

“嗯，血常規、CRP（一種炎癥指標）、肝腎功能，DR（胸片）。”

“老師，有不對的地方嗎？”李懷仁小心發問。

“沒有，處理的不錯，既沒有遺漏該做的，也沒有一把抓過度檢查，不錯。”

“嘿嘿，那就好，雪瑩她怎么樣了。”

“打了一針氟哌啶醇（抗精神病藥），又睡著了。”

“小李，你實習的時候接觸過精神病人嗎？”周曦隨口一問。

“去過一次，印象最深的就是一道道鐵門，和工作人員鎖門的謹慎態度。當時看我們實習生的眼神，就像防賊一樣哈哈。”

李懷仁回想一下，自己去精神科還和病人打了一會兒乒乓球。

當時還很納悶，感覺里面的病人沒有明顯異常，要是在大街上遇到自己可看不出來。

“那是他們的職業病，哈哈哈，我們醫院就有精神科你知道嗎？”周曦被李懷仁逗的哈哈笑。

“嗯嗯，聽醫務科胡老師提過一嘴。”

“那你覺得雪瑩應該收到精神科還是神內（神經內科）？”

李懷仁被周曦這話題轉換弄得一愣，自己一個規培生怎么覺得有用嗎。

“要不，把他倆都喊下來商量商量？”李懷仁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道。

“嗯，說的對，都喊下來，讓他們自己去扯！”

周曦像是下了重大決定一樣去拿座機喊兩個科室值班醫生會診。

李懷仁對周曦反常的樣子有點納悶，雖然半夜叫人確實有點不厚道，但那也是工作常態。

不能說為了不打擾住院部值晚班的醫生，就把病人都留在急診過夜吧。

…

等會診醫師來了之后，李懷仁瞬間就對周曦感同身受了。

“哪個喊的急會診？！什么樣的病人需要喊我們精神科急會診！”

這名精神科會診醫師最先讓人注意到的就是他的啤酒肚，寬松的白大褂被擠的扣子都要爆開似的。

前額稀疏的短發在明亮的燈光下泛著油膩，雙頰和下巴的贅肉堆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臉型輪廓。

“王老師，是我喊的，這不是有個小女孩子，發了癲癇后有些講胡話，所以請你來看看。”

周曦露出李懷仁從未見過的笑容，甚至有一絲討好在里面。

“癲癇有神經內科的醫生看啊，找我來看雞毛啊？！”

這態度讓人窒息，結合周曦反常的表現和王醫生看起來接近 50歲的外貌，李懷仁大致懂了。

王醫生估計是醫院里的老資格，而且脾氣不好。周曦雖然晉了主治，但是資歷不夠看，只能擺低自己的姿態。

“王醫生想看雞毛，可惜這里也沒有雞，我還是看看人吧，呵呵！”

院內規定，急會診時，負責會診的醫師10分鐘內必須到場。

神經內科的盧醫生腳前腳后跟著王醫生走進急診科，把前面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還沒開始會診，精神、神內的兩位醫生之間已經起了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