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田敦異命令諸將各自領兵剿匪之后,前線捷報不斷傳來。
經過那場大戰,本就窮途末路的匪寨,實力大減。
土匪們猶如驚弓之鳥,哪里還是官軍的對手。
東南山區里,為患數十年的匪寨,被新軍和衛所軍一個接一個地拔除。
匪患一掃而空以后,田敦異命令全軍休整補充。
而后他親書萊州剿匪大捷的軍報,讓宋子謙帶人走海路送到了京里。
隨他一同進京的,還有各個寨子的匪首,以及那些臭名昭著的土匪。
他們被官軍押著,在萊州平原之上的各個村鎮之間大肆游街了一番,方才被押送上船,隨宋子謙前往京城。
當然,宋子謙此行,也不只為了給崇禎和朝廷送遞捷報。
他還要把第一批新軍家屬和田家“遣散”的人員,全都接到萊州。
如今萊州城已經被田敦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匪患沒有了,地主豪強們被殺了一批,剩下的也都服服帖帖。
通過衛所,田敦異不但掌握了萊州海邊平原幾乎所有的土地,還招募了大量的軍戶。
他們為田敦異提供了大量的兵員、農戶、匠戶和勞工。
他需要讓新軍家屬和田家的人員一步步全都遷到萊州,以免被“扣”在京城,亂了軍心。
······
紫禁城中,崇禎看著手中的捷報龍顏大悅。
他太需要聽到前方的好消息了。
年初他重新起用孫傳庭的時候,孫傳庭號稱只需五千精兵,便能蕩平李自成的叛匪。
可是他一到潼關,又說五千精兵遠遠不夠,一再向他和兵部催餉催兵。
三個多月過去,孫傳庭那邊毫無動靜。
兵部催問,他也只說還在籌餉練兵,無法出關。
而與此同時,李自成卻已相繼掃平儀封、杞縣、柘城等地,兵敗破城的軍報一次次遞到京中,令他憂愁不已。
卻沒想到,朝臣大多反對任用的田敦異,剛到任萊州不久,就剿滅了將近兩萬的叛匪,將萊州城附近的匪患一掃而空。
而且不但沒向朝廷要一分一厘的軍費,還把盧繼祖抄家的錢拿出一半充作崇禎的內帑。
兩廂一對比,崇禎更加覺得田敦異是可用的大才。
崇禎讓王承恩在朝堂上大聲宣讀了田敦異的捷報,寵信之情溢于言表。
原本保舉田敦異的朝中大臣,更是不吝溢美之詞,贊揚田敦異是少年帥才。
而周延儒一黨,卻只能沉默噤聲,不敢多說什么。
崇禎更是當朝加封田敦異兵部左侍郎銜,并破格賞賜蟒服一襲,繡春刀一柄,大示恩寵。
蟒服是明朝等級最高的賜服,僅次于皇帝所穿的龍袍。
龍袍上所繡的金龍為五爪,而蟒袍上所繡的則為四爪。
一般只授予司禮監宦官,內閣輔政大臣,兵部尚書參贊,親王外藩首領等位極人臣的大臣。
田敦異雖為總兵,此時卻還無品級,原本不能獲賜蟒服。
周延儒等人還想勸阻,不過剿了兩萬土匪而已,用得著如此破格賞賜嗎?
連保舉田敦異的朝中大臣們都有些遲疑。
他們知道,崇禎對某個文臣武將愈加重視,愈加恩寵,那此人的下場一般就越慘。
但崇禎卻乾綱獨斷,將勸阻之人訓斥了一番,保持對田敦異的賞賜不變。
不過崇禎也當朝下發圣旨,要求田敦異兩個月內務必收復萊州府失地。
屆時定親自為他和朱徽嬋主婚。
而那些被宋子謙押來的匪軍俘虜,被三法司定罪之后,頭目皆被凌遲處死,其余人等盡皆處斬。
······
京城,周延儒府邸。
周延儒閉著眼睛,躺在躺椅之上,優哉游哉地慢慢搖著。
房間里,他的幾名親信或站或坐,陪侍兩旁。
此時的吳昌時早就被扒了官服,只穿著一身青灰色直裰,恭恭敬敬地站在房中。
“多謝閣老救命之恩,屬下粉身碎骨,沒齒難忘。”
先前吳昌時因為盧繼祖的事情,被崇禎扔進了詔獄。
周延儒趁著崇禎的氣漸漸消了,總算把他救了出來,畢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就是吳昌時指使盧繼祖謀殺欽差。
但崇禎還是把他貶為庶民,永不敘用。
周延儒幽幽說道:“哪來的救命之恩,你也是為我辦事,只不過事情辦砸了而已。”
吳昌時道:“都是屬下辦事不利,沒能在萊州殺了田敦異,反倒讓他在萊州做大,辜負了閣老的信任。”
“如今皇上對他恩寵無比,請閣老示下,我們下一步該怎么辦?”
周延儒道:“怎么,你還想和他過不去?”
吳昌時憤然道:“他害死了我外甥一家老小,斷了我的仕途。”
“此仇不共戴天,我非得讓他陪葬,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周延儒閉著眼睛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說到:“當下田敦異圣眷正隆,我們不好觸逆龍鱗。”
“況且朝廷也是用人之時,他若真能在萊州剿賊平亂,那也是朝廷之福。”
說著他掃視著堂內的親信。
“你們都聽著,以后誰也不能和田敦異過不去。”
說罷,他又繼續閉上了眼睛。
吳昌時驚愕道:“閣老,難道你就這么認輸了嗎?”
“如果田敦異真能收復萊州府失地,立了軍功,那吳甡等人在朝中也必然做大。”
“那到時閣老你——”
周延儒卻波瀾不驚地說道:“君以此興,必以此亡。”
“田敦異遠在萊州,我們在京城又能做什么呢?”
“還是算了,繼續讓他得意就是了。”
“刮一日南風,必刮一日北風,總有他倒霉的時候。”
吳昌時道:“屬下咽不下這口氣,不除掉田敦異,屬下恨意難消!”
周延儒微微睜眼,瞥了一眼吳昌時。
他知道,使恩不如使仇。
“你幾年之內是無法出仕了,我給你寫封信,你去登州,給登萊巡撫曾櫻做幕僚吧。”
“你到了登州,要好好輔佐曾櫻。”
“皇上讓田敦異兩個月內務必收復萊州失地,曾櫻是登萊巡撫,這自然也是他的職責。”
“你帶著我的信去做他的幕僚,自然也能參與進去。”
“你既然想報仇,在京里做個閑人又能有什么機會?”
“到了地方,好好看看,只要能讓他兩個月內無法收復萊州失地,那他便是抗旨。”
“若他非但沒有收復失地,反而敗軍丟城,豈非更好?”
“到時我們京里和地方一齊動手,那皇上此時對他越恩寵,到時對他就會越憎恨。”
“那除掉田敦異,豈非易如反掌?”
吳昌時聞言恍然大悟,拱手道:“屬下絕不負閣老所托,定能將大事辦成!”
······
中午時分,掖水河口碼頭,兩艘沙船正在緩緩靠岸。
碼頭之上熱鬧非常。
鼓聲隆隆,鑼聲鏗鏘。
高蹺隊、舞獅隊、秧歌隊各展才能,引得圍觀百姓們陣陣喝彩。
田敦異騎在戰馬之上,身后則是數十名全副甲胄的親軍騎兵。
在他的兩側,則肅立著他從京城田莊中招募的那二百多名新軍將士。
他們都對兩艘沙船翹首以盼,上面載著遷到萊州的第一批新軍家屬。
很快,沙船靠岸完畢,宋子謙帶人簇擁著幾名內監下了沙船。
為首的那名內監正是王德化,他手中高高舉著圣旨,面上洋溢著笑容向田敦異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