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徐瑤的這點小心機瞞不了陳光耀。
她雖然刻意把她父親的身份往小了說。
但是兩人一走進小區里。
別說陳光耀骨子里是一個縱橫商海數十載的老男人。
就算是一個什么不懂的小年輕也能感覺到不對勁。
紅磚房小區里面。
進了三單元,剛上二樓。
一進門,門口就杵著一個一米八九,大概三四十歲的漢子。
這個漢子自然不可能是徐瑤的父親。
雖然徐瑤沒有介紹,但是陳光耀對此心里門清兒,這個人應該是徐南山的警/衛員。
徐瑤領著陳光耀走到門口,乍一眼看到這漢子,還沒等開口說話。
那漢子便驚喜道。
“小雙兒?你怎么來了。”
“勇叔。”
徐瑤打了一聲招呼,轉而幫著陳光耀介紹一句。
“這是田勇,田叔叔。”
陳光耀點了點頭,剛想客套一句,里屋就走出來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
那男人大概五十來歲,穿著一件無袖的米白色羊絨毛衣,里面配著一件襯衫,儼然一副知識分子打扮。
他的個頭不算高,但是身形板正,顯然以前也當過兵。
此刻他就這么走出來,還沒等徐瑤介紹一句,陳光耀的心里就已經喊出了他的名字。
徐南山。
這個昔日他只見過一次的老丈人。
記憶中還是后來他和徐瑤的女兒重病不治,徐瑤傷心離開的時候,隔著很遠見過他一眼。
在傳統觀念里面,老丈人和女婿的關系都不太好。
陳光耀感覺自己和徐南山當初的關系,甚至都談不上好與不好,完全就是沒有交集。
只不過現在他想和自己這個老丈人有交集。
至少得讓他搭把手。
不等徐瑤介紹一句,陳光耀就趕著喊了一句。
“爸。”
此話一出,別說站在門口的田勇,就連看到女兒回來,略微有些心喜的徐南山也是臉色一沉。
別人看不出來,徐南山怎么可能看不出來陳光耀是什么德性?
那一身不合身的西裝,配上剛買不久還泛著油光的新皮鞋。
再配著他那黑不溜秋的皮膚。
怎么看都是一個鄉下窮小子,費勁巴拉的擺架子裝闊。
徐南山看了看徐瑤,又看了看陳光耀。
本來還想說兩句,但是心頭莫名的一股無名火起,看著徐瑤,冷著臉說道。
“你過來。”
“……”徐瑤顯然很怕她這個父親,下意識的沒敢應聲,也沒過去。
換作是一般的小年輕,看到這種情況,估計就慫了。
偏偏陳光耀是過來人,眼看著徐南山發火,他卻主動介紹道。
“爸,我是陳光耀,是下灣沱村的。我和徐瑤前幾天剛辦了結婚酒,現在來看看你。”
他這話剛一說完,田勇趕緊回頭攔著,生怕徐南山挽起袖子要打人。
這事兒鬧的。
自家閨女出去沒幾天,突然找了個野男人回來。
這讓徐南山怎么忍?
而且看陳光耀那理直氣壯的語氣,分明就是一副討打的樣子。
徐南山眼神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只是在這陰沉之外,他看著陳光耀卻又多了幾分好奇。
他看得出陳光耀的年紀并不大,滿打滿算也就十九二十歲的年紀。
這個歲數的年輕小伙,除了那些大院里見過世面的孩子,一般鄉下的農村孩子很少會有這種談吐的。
至少見到陌生人不怯場,還能有條不紊的開口說話,這已經很難得了。
徐南山看了陳光耀一眼,冷著臉道。
“你跟我進來。”
說罷,他轉身走進了屋里。
陳光耀剛想跟過去,徐瑤下意識的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還想勸他一句。
不過陳光耀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怎么可能現在回頭?
他拍了拍徐瑤的手以示安慰,跟著就走進了里屋。
屋里并不大,是一個很簡單的臥室。
一張單人床,靠窗的地方放著一張書桌,書桌上墊著一塊大玻璃。
這是老一輩人的習慣。
書桌上鋪張玻璃,既平整又好看,最重要的是不傷書桌的漆面。
陳光耀打量著這個屋子的裝修,徐南山也在看著他這個女婿。
平心而論,陳光耀長得不算差。
個子高高大大的,五官也端正,就是因為自小在農村種地,稍微有點黑。
只不過徐南山顯然看不上他,只是冷冷的問道。
“你和瑤瑤認識多久了?”
“差不多三個月。”
“三個月?”
徐南山冷笑一聲,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自明。
這年頭雖然都是看對眼就結婚,但是三個月就在一起的時候,那一般都是媒婆相親,雙方家長直接定下來的。
這小兩口自己看對眼,還能搞得這么火熱,十有八九是其中一方過于積極。
徐南山看著陳光耀,眼神逐漸冷了下來。
他只道是陳光耀能說會道,把自家閨女給騙了。
陳光耀知道這些事越解釋越麻煩,直接轉移話題道。
“爸……”
徐南山冷著臉道,“你別叫得這么親。你和徐瑤的事,我還沒點頭。”
陳光耀沒有糾結,繼續說道,“我這次來,其實是想讓你幫我開個介紹信。”
“介紹信?”徐南山幽幽的看了陳光耀一眼。
陳光耀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對,我想去縣紡紗廠上班。”
徐南山不聲不響的打起了官腔。
“你一個農村人想要進城里的工廠上班,這可不是我寫封介紹信的事。這件事很困難啊。”
陳光耀知道他的言外之意,直接說道。
“我這次帶徐瑤來見您,是因為我知道我家庭條件很困難,沒辦法給她足夠的生活保證。如果您能幫我開個介紹信,我相信也能改善我們的生活。”
“……”
徐南山抬頭看了一眼,面前這個年輕的小伙子。
眼里沒有欣賞,反而多了一絲淺顯的厭惡。
陳光耀說得委婉,但是這話里話外的意思,擺明了就是要攀高枝,想靠著他這老丈人混個城里的工作。
這句話要是從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嘴里說出來,徐南山或許會覺得他務實顧家。
但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小伙,好不容易見個面,張口就是“爸,我不想努力了。”
對于徐南山這個老干部而言,這可實在不是什么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雖然徐南山看陳光耀,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但是不順眼的理由千千萬萬,幫他的理由只有一個。
他畢竟是自己閨女的男人。
徐南山這輩子有三個子女,兩個兒子死了,只剩下這最小的一個閨女。
眼下她不知去哪兒找了這么一個野小子,雖然徐南山看不慣,但是作為父親也必須幫襯幫襯這小兩口。
他默不作聲的看了陳光耀一會兒,淡淡的說了一句。
“行,我可以幫你開介紹信,但是徐瑤,我必須領回去。”
“可以。”
陳光耀答應得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