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謀大步在前面領著路，一步幾個臺階，嘴里不停的念叨，能看出來他現在對這件事也很焦急，演員一直定不下來，讓他很多事兒沒辦法繼續往下走。

張一謀住的是一個雙人間，屋子不大，這時候一下子擠進去這么多人，顯得有點擁擠。

他們三個進屋的時候，屋里原來的四個人同時看向了他們。

邵文看見了很緊張的龔麗，看見她緊緊握著拳頭，暗暗的在給自己打氣，不過仍然掩飾不住微微有些發抖的身體。

而另外兩個一男一女明顯表情和態度要自然輕松了很多，還能夠笑呵呵的跟張一謀打招呼。而不像龔麗，已經忘了說話了，連打招呼都沒顧上。

坐在屋子最里邊床邊一個長得尖嘴猴腮的男人，看見張藝謀和莫言明顯松了口氣，笑著把他倆迎了個進去，三個人頭頂頭開始輕聲說了起來。

這個時候龔麗才看見邵文，本來很緊張的她，眼睛一下子亮了。

激動的展顏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聲音聽起來都微微的顫抖：“邵文你來了？”

邵文笑著對她點點頭，“準備的怎么樣？有信心沒有？”

龔麗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沒了，眼神暗淡了下去，用牙齒輕輕咬著自己的嘴唇，搖了搖頭。

邵文說：“要是連你自己對自己都沒信心，讓別人怎么相信你啊，對不對？”

龔麗猛的眼中又亮了，她有些激動的看著邵文，使勁的點點頭?！班?。”

邵文覺得她的反應有點太激烈了，他不過是很常規的給她打打氣兒，怎么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一樣的感覺。

而這個時候史可和劉曉寧也在不時的打量邵文，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到底是干什么的。難道他也是劇組的？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個劇組質量堪憂啊。

那邊三個人似乎商量出來了一個章程，然后莫言就把邵文叫了過去，他們四個坐在一塊兒。

邵文小聲問莫言：“你比較看好誰呀？”

“女演員我比較看好史可，覺得她的身材長相比較符合我想象中的主角的樣子?！?

邵文看了看史可，不知道莫言作品里描寫的女主角是什么樣的？反正這姑娘沒長在他的審美上。大嘴大鼻子，粗粗拉拉，身材是夠豐滿，但是少了曲線不夠優美。

反倒是龔麗，看上去順眼多了。文人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審美無法理解。

所謂的選演員，就是導演和攝影先提問題，然后再讓他們分別表演片段。哦，說到攝影，邵文現在才知道，那個長得尖嘴猴腮的人就是攝影顧長衛。

說實話，邵文現在對這個劇組都沒信心，導演像農民，攝影長那個樣，原作者也沒有什么文學家氣息。怎么看怎么像個草臺班子。

很明顯，邵文能聽出來史可和劉曉寧跟他對這個劇組的觀感差不多，在回答問題的時候，顯得比較隨便，說好聽點兒，是人家心態好，表現自然。

說難聽點，就是比較隨性，沒有太重視的感覺。

反倒是龔麗回答問題明顯緊張，而且還有點磕巴，但是能聽出來她在字斟句酌，而且對劇本的研究和原著的觀感，明顯是下了功夫了。

邵文扭頭看了看，發現莫言的眉頭皺了起來。嘿嘿，他最了解這些文學家的毛病了，你對他人可以攻擊，要是對他的作品不重視，很多事兒，那就壓根兒不用再提了。

等到表演的時候，劉曉寧和史可配合表演了指定的片段。

在邵文這個外行人看來，演的還真不錯，但是就是像演戲沒什么激情，感覺是很好的完成了任務。一板一眼挑不出來什么毛病，但是就是沒有感染力。

輪到龔麗的時候，因為沒有男演員，結果導演張藝謀上去給她配戲。

這個時候，邵文才發現龔麗這姑娘有她自己的優點。這是一到戲上人就進入狀態，不緊張了呀。

剛才在下面看見導演說話還打磕呢，現在對戲的時候，反而顯得非常自然，似乎在她對面的就不是導演，真成了劇本里的角色。

明顯能看出來龔麗的表演沒有史可顯得有經驗，很稚嫩很青澀，但是，她演的情緒很飽滿，顯得有血有肉。

雖然會犯一些常規的錯誤，但是同樣能讓人迅速的被她感染。

接下來張一謀和莫言又分別問了幾個問題，然后就讓三個演員先回去了，等待著最后的通知。

屋里只剩下莫言，張一謀，顧長衛，還有邵文四個人。

張一謀問莫言：“現在你有什么想法？”

本來應該態度很堅決，早有定論的莫言卻搖了搖頭：“說實話，我現在反而更猶豫了。史可雖然形象上確實更接近，但是看多了，倒反而覺得龔麗更適合了。但是同樣我也總覺得她差的東西太多，反正兩個現在都不是太滿意。你呢？”

張一謀說：“我現在已經打算扔硬幣了。這是兩個不同走向的選擇。選擇不同，拍法不同，可能最后出來的效果千差萬別。有一句話叫什么，對，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哎，下不了決心。”

他扭頭看了看顧長衛：“你呢，什么意見？”

顧長衛說：“你應該能理解我呀，從鏡頭的語言來看，我覺得龔麗氣質和外形更上鏡。而史可呀，雖然看著很適合，但是站在鏡頭前面，我覺得氣質差一點?！?

張一謀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邵文這時候不禁又想起來了鏡頭感，難免腦子里竟然想起來了劉小慶。

哎，不知道劉姐姐在那兒拍電影辛苦不辛苦？

“邵文，說說你的意見?！?

張一謀突然扭頭看向邵文，問起他的意見來了，把邵文從遐想中驚醒過來?！拔揖褪且煌庑校^來湊熱鬧，就不提意見了吧。”

“說說吧。”張一謀和莫言都想讓邵文說說意見，尤其是莫言，看起來還挺重視。而顧長衛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邵文，眼神有點復雜。

邵文皺著眉頭想了想，說說就說說他在考慮該從哪個角度說。

對了。

邵文抿了抿嘴唇，然后對張藝謀和莫言說：“我呢就不從專業角度上考慮了，我主要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說說態度問題。”

他這個說法讓其他三個人很意外，但同時都猛的一震，眼中一亮，似乎覺得這個提法確實是很有意思，也很重要。

邵文繼續說：“我覺得吧，從剛才三名演員的態度上有很大差異，而態度的差別，就決定了他對劇組的投入程度和最后能呈現出來的感染力。就像我們唱歌一樣，如果沒有全身心的投入，再好聽的歌你唱出來也是沒有靈魂的。那就不是你自己的歌。”

似乎邵文也沒打算多說，只說這么多就停住了，看了看皺著眉頭都在仔細盤算事情的三個人。

他笑了笑，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轉身朝屋外走去，準備去廁所輕松一下。

邵文嘴里哼著歌兒，對自己剛才裝一逼感覺很滿意，心情輕松愉快的找到廁所，進去后發現那一溜小便池旁邊濕不拉嘰的，簡直是站不住腳，于是他直接進了木隔斷的蹲坑。

剛拉開拉鏈，開了個頭。

身后突然有人閃了進來，還關了門隨手把插銷給插上了。

然后，邵文就感覺自己被一個溫熱的身體給緊緊抱住了。

他嚇得一哆嗦，差點沒尿自己一手。

我靠。這誰呀？嚇人也不挑個時候。這個節骨眼兒能這么亂來嗎？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