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文和王非一塊兒走出學校大門，絲毫不在意路過同學的眼神，以及各種指指點點和交頭接耳的議論。王非邊走邊問邵文，“其實我也很奇怪，當初學校老師為什么會讓你加入排球隊？我總覺得不只是因為你身體素質好吧。”

邵文說：“當然靠的是威脅加利誘了，首先曉之以利，讓他們發現我的身體素質。接著告訴他們，我不怕耽誤學習，因為我沒準備考大學。最后，再拿出我腦神經衰弱的診斷報告，說明不經常參加參加集體運動活動會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這三點，分開了都形成不了威力，但是放到一塊最后就讓我能在高三的時候，也能按我自己的意愿加入校排球隊了。”

王非聽了以后笑了笑，卻并沒有當真，這話猛一聽很有道理，其實純粹是在胡扯。

邵文扭頭看了看她，然后說道：“好吧，其實最重要的一條，是他們的殺手锏在我身上起不到作用。”

王非好奇的問：“什么殺手锏？”

“找家長呀。他們想找我的家長都找不著，能拿我怎么辦？我這就是最典型的無欲則剛。”

這一次，王非笑了。她突然問邵文：“你為什么不準備考大學了？”

邵文攤了攤手說道：“考不上也不想上。”

“不上大學的話，你準備干什么？”王非停下腳步，歪著頭看著邵文問道。

邵文說道：“現在我沒想那么遠，目前的打算就是寫東西掙錢養活自己。”

王非緊緊抿著嘴唇，看了邵文一會兒，然后她問道：“你唱歌挺好聽的，不喜歡唱歌嗎？”

邵文想了想，搖了搖頭，“相比較而言，我還是更喜歡樂器一點，目前來說，真的對唱歌談不上喜歡。”

“你倒是挺坦誠的。”王非的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我喜歡不喜歡你也應該能感覺到，何必再說假話呢？”

等到走出校門，按平常的情況，兩個人就要分開走了，一個朝北，一個朝西。

今天，王非卻沒打算現在就離開，她對紹文說：“去你家推出來自行車，一塊兒出去轉著玩兒吧？”

邵文問她：“你家里還沒人？”

“嗯，還沒回來呢？我媽經常這樣，小時候遇見這樣的情況就把我扔親戚家了。”

兩個人邊聊天邊朝著交道口北三條胡同走去，走了沒多遠，看見路邊有穿白大褂的大爺，騎著三輪車賣冰棍，邵文對王非說：“我才拿到《當你老了》的稿費，正好請你吃冰棍。”

在買冰棍的時候，王非問邵文：“發表一首歌會給多少錢？”

邵文接過大爺遞過來的紅豆冰棍，分給王非一個，自己先把手里的舔了一口，才說道：“連歌帶曲也就是15塊錢左右。可是這首歌只算曲，詞算到了葉芝頭上，所以只拿了10塊錢。”

王非說：“不說你發表小說，只說發表歌曲，可真不如錄唱片更能賺錢呀。我錄那盤《風從哪里來》，可是給了我1000塊錢呢。”

邵文的冰棍都顧不上吃了，瞪大眼睛看著王非，他忍不住問道：“唱歌這么賺錢？”

王非點點頭，用一種戲虐的眼神看著邵文。邵文則是想了想，又很快搖了搖頭，“可是我們院里的竇偉經常跑歌廳去唱歌，有時候唱一天也就是掙二三十塊錢，關鍵也不是總能碰見有演出呀。”

王非笑著說：“所以你就要做最好的，這樣別人才會拿高價錢請你去做事情。而且一定要有自己的特點和獨特的魅力，不然都是唱歌，為什么非要請你去唱呀？”

邵文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下王非，對她豎了個大拇指，贊嘆道：“高論，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受益匪淺。”

王非笑著抬手輕輕打了他一下，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對邵文說：“你們院那個竇偉總是去哪兒演唱呀？要不要今天咱們兩個去看看？我挺好奇的。”

邵文說道：“不好意思，我沒操過心，所以沒問過他，再說了，以他的性格，我問他，他也未必說。”

王非臉上的表情有點失望。

他們兩個一塊兒來到交道口北三條25號院的時候，好巧不巧，正好又碰見了竇偉他媽推著自行車從院里出來，看見邵文和王非兩個人一路，她眼中一亮，笑著打量個不停。

邵文主動跟她打招呼：“阿姨，今天是夜班嗎？”

竇偉他媽看著王非，嘴里回答道：“對，今天是夜班。你們這是放學了，準備出去玩兒？”

邵文點點頭，“回來推自行車，出去轉轉。”

竇偉他媽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又笑著看了王非一眼，才騎著自行車離開了。王非很難得的又在竇偉他媽媽目光注視下羞紅了臉。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因為時間還早，街上行人很多，王非坐在自行車后座，身體跟邵文的身體之間隔了一段距離，并沒有貼在一塊，也沒有摟他的腰，完全沒有上一次坐自行車那么親密。

其實，邵文已經感覺到了，今天說了一些話以后，王非的態度有一些變化，完全不像前一段時間，兩人只憑表面印象之下，那么沖動和熱情了。

說實話，這種情況倒是讓邵文松了口氣，了解了真實的彼此，再去談感情才更有意義呀。

邵文騎著自行車帶著王非，漫無目的的在大街小巷上轉悠了一會兒，他心里正在琢磨著該去哪里找個合適的小館子，兩個人吃一頓晚飯，突然聽見王非說：“我不想轉了，你送我回去吧。”

邵文說：“我正想著，咱們去找個小館子去吃飯呢。”

“我不想吃，你送我回家吧。”王非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對頭。

邵文也沒有再多說什么，調轉了車頭朝著青年溝煤礦大院騎去。

一路上兩個人沒再說什么，即使是在沒人的安靜胡同和路段，兩個人也沒有親密的身體接觸，一直走到了青年溝路，邵文正要拐到路上，后邊的王非說了一句：“我就在這兒下吧。”

邵文剎住車，王非從車后座跳了下去，她走到邵文的對面，兩個人靜靜的對視了好一會兒，邵文臉上掛上了笑容，對王非說：“再見了。”然后他又一次調轉了車頭，重新朝著自己家的方向騎去。

他沒有看到，在他騎車離開以后，王非并沒有轉身離開，而是一直看著他的背影遠去，臉上流下了眼淚，怎么也止不住。

邵文騎著自行車，心里也不是很舒服，一段可能壓根還沒有開始的感情，就這么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這可能就是中學時的愛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