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細微之處見萬相。

葉玄想起之前道藏里的一句話，似乎很貼合自己現在的狀態。

那本書應該是叫《玄微子》，那就姑且將這稱為“玄識”。

一個個念頭閃過，曾經看過的書，思考過的道理，在精神世界紛繁交錯。

許多不懂的道理在此刻明悟。

葉玄眼神越來越亮，神情怡然自得，渾身散發著一種貼近自然的力量，像是春天里向陽而生的草木。

許久，他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喜悅從心底翻涌上來。

渾身暖洋洋的，毛孔打開，氣息流暢，很舒服。

“咦？”

葉玄驚訝發現，自己丹田里的淡青色真氣，此刻居然比之前又凝練了三分不止。

剛才那是頓悟么？

他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道藏里有記載，頓悟這種事情因人而異。

有人菩提樹下七日頓悟，境界一日千里，最終第八日舉霞飛升。

也有人身體單薄，一朝頓悟成就金身，能徒手開山挪海。

不過大多數凡人，都只是“身有暖流，如歸母胎”。

河流之中。

狩獵的身影察覺到目標氣息。

距離自己不過百丈。

從最近處破開水面，只有五十丈距離，兩個呼吸的功夫足以將其撕裂。

不過旁邊似乎還有一個人。

暴雨后的河流水量豐沛，潛伏在黑暗中的身影感覺很舒服，涌動的暗流對尋常人來說是危險，對他而言卻像是最熟悉的伙伴。

他沒有親人，自年幼起，便一個人為了活下去而努力。

所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韌性。

他靜靜等著。

那道氣息隱而不發，似乎是凡人一般。

可在如今這危機四伏的森林，凡人又怎么可能輕松自在的行走。

且不說隨處可見的妖魔鬼怪，單單這濕冷空氣和混雜氣息，長時間呆著，就足以讓一個衣衫單薄的初境武夫大病一場。

隨著呼吸涌動，身影似乎和河流融為了一體。

魚兒從他身旁游過，尾巴抽打在他的身上，像是打在水石之上。

黎明破曉。

天邊暖陽刺破黑暗，天地為之清明，被大雨洗凈的天空，美得像藍琉璃一般。

白瑤睜開迷迷糊糊的眼睛，看到日出的暖色打在葉玄棱角分明的白凈側臉，心里不由自主地傻笑起來。

“醒了？”

“嗯。”

兩人走出樹洞，并肩迎接著日出。

人生如果能定格到此刻該多好，白瑤臆想著，眼神帶著一絲迷離和遺憾。

烏金騅被殺了，兩人只能步行。

白瑤看了看滿地泥濘，又看了看自己還算白凈的鞋子。

葉玄沒有理會，他通過燈籠鬼看見一小隊人馬正向這邊趕來。

……

“陳丘老兒真是瘋了，居然敢上奏折收神仙稅。”

“誰說不是呢，鐵打的寺廟道觀，流水的王朝皇帝，佛道兩路方外之人，幾千年來免除賦稅，也沒見哪個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我猜他呀，今天下朝就會被五馬分尸。”

“嘿，真敢想啊，你就不說這遠的，就這最近的紫云宗，幾萬年歷史，門內仙人如過江之卿，現如今六峰之上，隨便一個長老都是金丹大能，六峰之主全是元嬰老祖，憑什么收稅？就憑那些鳥繡衣使？”

“嘿，那不還有個捉刀人么，據說皇帝老兒可是把內庫的錢都挪用進去了。”

“捉刀人……我又不是沒殺過，不過爾爾……”

“……”

七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壯漢，騎著七匹壯碩角馬，腰間挎刀，不帶遮掩的大聲說話。

玄識散開，葉玄微微上前一步，將白瑤護至身后。

七人策馬而過，掃了一眼葉玄，將目光落到其身后的白瑤。

嗯？

察覺到一絲極細微的殺意，葉玄目光迅速冰冷，渾身氣血凝聚向食指。

遠去的七人傳音交流。

“哥，那人好像在黑市懸賞上。”

“我想起來了，是那個白蓮教、猛虎幫、廣濟寺、白云觀一同懸賞的橫練武夫。”

“多少錢來著？”

“一家出了三千中品靈石，四家一共一萬兩千塊。”

“嘶！”

“活該咱們兄弟幾個今天發財！殺！”

“那個小娘皮不錯，我先耍耍！”

“別輕敵，能懸賞這么高，肯定有些東西。”

“一起沖，剁碎他！”

看著調轉馬頭的七人拔出腰間長刀，同時沖鋒而來。

白瑤眼珠子瞪大，怎么又有殺手前來？

一夜昏迷，她之前服用的丹藥起了作用，體內靈氣已經恢復。

嗤啦！

葉玄抬手，右臂瞬間粗壯一大圈，凝聚九溪半渾厚氣血的銳利指芒激射而出。

“小心！點子扎手！”

為首的一個粗眉漢子傳音后猛地揮刀，真氣匯聚掌心涌進手里墨刀，隨之從刀鋒劈出一記金色丈長刀氣。

嘭！

指芒在空中炸碎。

七個壯漢距離不過百丈，胯下角馬四蹄奔騰，最多五個呼吸就能殺到身前。

白瑤沒有慌亂，從儲物腰帶取出一把道劍，隨即小手緊握，劍鋒向前，掐指施展法術，心中念念有詞：

“赤霞動金光，日足森海嶠，紫云借法，赤霞金光斬！”

白瑤咬緊牙關，體內法力瞬間消耗兩成，道劍向前一劃，一道金燦燦的凌厲劍氣頓時橫斬而出。

“是紫云宗弟子！”

“別留手了！能殺就殺，不行趕緊撤！”

七人同時拔刀，真氣匯聚刀鋒，竟是一招合擊武學——五嶺刀！

劍氣和刀氣在空中碰撞，炸裂的余波攪碎四周泥濘，留下數十道深深切痕。

二十丈。

七匹角馬在主人刺激下爆發兇性，本就達到巔峰的速度又增長了一絲。

平原之上，騎兵對步兵具有碾壓式優勢。

強大的慣性帶來的爆發力，讓七人曾不止一次剿殺過地元境武夫。

白瑤小臉一白，只來得及施展出第二道法術。

“本是山間無垠土，窖中火燒現真身，紫云借法，琉璃衣！”

兩道宛若琉璃般流光溢彩的法衣穿在兩人身上，其上的波動，明顯有不俗的防御力，而且并不影響葉玄施展手段進攻。

緊握的拳鋒松開，忽然大股血芒爆發。

消耗三天鬼怪壽元，強行抹平施展武學的冷卻時間和不適，二十六道歸溪指的指芒從葉玄指尖冒出。

嗤嗤嗤！

一陣血雨腥風。

七人七馬被漫天指芒淹沒，炸碎的肉塊眨眼成為血沫，散落一地。

琉璃衣光芒閃爍，將血色余波擋在兩人身外。

白瑤不可置信的看著葉玄，剛才那一指武學，簡直堪比玄階道術！

她這一月也遇見不少外面的武夫，可哪怕更高境界的，也沒有這么強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