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淅瀝瀝的下。

濕氣順著骨縫流進骨髓，血液像河流般靜靜流淌。

似乎每次殺人的路上，天氣都會如此這般。

鉛色陰云密布，烏壓壓的像訓練用的鐵鎖，沉重，冷硬。

這次殺人的目標叫白瑤，紫云道統玉衡上人的弟子，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筑基一月，前去伏殺的幾波人馬都死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雨夜中。

一個戴著黑色半臉面具的男子，露出的半張臉上，眼瞳閃爍著淡藍色光澤，此刻矗立橋頭護欄之上，雙腳宛如焊死。

回憶目標信息，是他每次開啟獵殺時刻前的好習慣。

隨著滴落的雨珠子逐漸豆大，直立的身體微微傾斜，那張飽含殺機的冷峻臉頰直面奔涌的渾濁河流。

獵殺時刻到了。

噗通！

他從橋頭落下，跳進聲勢浩大的河流，泛出的浪花極小，像是丟下一顆小石子不起眼。

如鯊魚般游曳在河流之中，他根據一雙彎刀上的熱感，確認方向，戴著面具的半張臉上猩紅光芒四射，雙腿一抖，身體如蛟龍擺尾般射出，只留下一道粗壯水道在身后。

……

山野間一座山神廟。

本該虎虎生威的山神像上蛛網密結，香案上的灰塵積了手掌厚一層，顯然很久沒有了香火。

一個柔弱姑娘眼神閃爍，打量著四周環境。

山野小廟，年久失修，風雨交加，雷聲滾滾，孤男寡女……這簡直是老天爺給她的完美橋段。

她眼神一亮，看向身旁的高大男子，心頭火熱。

葉玄敏銳的感受到空中一絲暗藏陰氣，沒有聲張。

他大手一揮，體內淡青色玄龜真氣不要錢似的沖刷而出。

在他的爆發下，輕而易舉的弄出一塊干凈地面。

接著他左手拇指一摸儲物戒，從里面拿出一張鞣制過的厚襖子，抖落一二后鋪好在墻角。

點燃一根手臂粗的魚油蠟燭，撒上一圈朱砂，一圈硫磺，一圈除味粉。

將那匹高大的烏金騅綁到柱子上，取出馬槽，給它倒上一些豆子和糧草，又捏碎了一塊潔白鹽巴。

這一路上倒是辛苦它了。

溫暖的燭光包圍在兩人身邊，白瑤心里偷笑，只覺魚油蠟燭的腥臭味也不是那么難聞了。

距離紫云宗直線還有四百多里，曲折彎繞下，千里距離是有的。

今天葉玄帶她回青山城取馬，然后她死皮賴臉的跟他同乘一騎，在他身后坐著，顛簸了一路。

路上還遭遇了一伙土匪劫掠商隊，兩人伸張正義，將他們全部重傷，收了些好處后沒有留下姓名，瀟灑離去。

直到半夜暴雨，兩人才找了這么一個落腳的地方。

葉玄閉上眼睛，靜靜感受著那縷若有若無的陰氣。

至于旁邊的白瑤胡思亂想，他沒有做任何理會。

兩世為人，他又不是沒吃過葷腥的老男人，眼睛沒瞎，自然看的出這姑娘莫名其妙對自己上頭。

但凡創造點機會，一吻二摸三喘息，這事鐵定就成了。

不過對于這種白瘦幼的小姑娘，他絲毫沒有興趣，只是當鄰家小妹看待。

蛛網纏繞著的山神像。

是一尊面色威嚴的中年男人，身邊盤踞著一條猛虎，如小貓般蜷縮著。

此刻灰塵蛛網下，那顆死氣沉沉的眼珠子一動不動，余光卻是落在墻角的男女和不遠處的烏金騅上。

那馬不是凡馬，氣血旺盛，四蹄碩大如海碗，身體里流淌著一成妖血，極為誘人。

那女子氣質出塵，一身筑基法力還算穩固，應該是山上人。

一旁閉著眼睛的男子，皮膚白嫩泛著羊脂玉的光澤，看著就是修煉有成，絕非凡人，那女子還一臉仰慕，肯定要更強一些。

不過應該不是駐顏有術的老怪物，否則這女子不會心生愛慕，應當是一個天才弟子。

轉念間，他釋放出一絲陰神氣息，勾引來一頭山魅和一只鬼怪。

墻角處。

嗯？葉玄感受到那縷精純陰氣消失，是不敢出手么。

隨即他面色不變，心里卻是冷笑一聲。

借助燈籠鬼視野，一頭黑乎乎的野猴子和一只二階石像鬼正在靠近。

“宰了。”

山神廟外。

一團黑暗里露出四顆明亮眼珠子。

驢妖牛妖對視一眼，悄悄向兩邊趕去。

暴雨的噼啪聲和黑暗是極好的偽裝。

那頭山魅悄無聲息的靠近山神廟，根據山神指示，廟里有一男一女一馬，那匹高頭大馬是賞賜給他的。

據說其體內有一成妖血，不是凡種。

感受到山神廟里三團氣血，其中一團碩大如牛，顯然就是那大馬。

山魅長著一張猴子臉，嘴角露出碩大犬齒，流著黏糊口水，混雜著暴雨從胸膛沖刷走。

忽然。

一只牛蹄穿過夜色和雨幕，以極其刁鉆的角度落在他的大臉。

咔嚓！

一后蹄子踩斷這小猴子的腦袋，牛妖張開大嘴，吭哧吭哧將其腦仁吃掉。

遠處。

沒有靈智的石像鬼笨重的走著，沒有任何氣息散發，像是一塊緩慢移動的巖石。

嘭！

驢妖全力一拳命中其腹部。

嘩啦啦！

石塊散落，獨留一顆壽丹在空中靜靜飄著。

驢妖將其丟進嘴里，牛妖也已經吃干抹凈，兩鬼身上鬼氣愈發濃郁，強大。

葉玄摸了摸后腰的那塊裝鬼的石頭，好在這玩意兒他隨身收著，不然被藍雨兒拿走麻煩就大了。

對于驢妖吃壽丹和牛妖吃猴子，他心無波瀾。

吃吃喝喝無所謂，只要別亂殺無辜就行。

就是這陰氣背后的主人試探失敗，是再來一波呢，還是就此退去。

他心里略有期待。

畢竟剛接觸這些修仙的，還是很有意思。

是這所謂的山神么？

可他進來就看了石像，沒有任何氣息和生命跡象。

是能附身在死物身上么還是怎樣……

感受到轄內兩頭兇物悄無聲息慘死。

山神陰測測的看了一眼葉玄。

這男子絕對不簡……

嘭！

石像猛然炸裂，葉玄一個閃身又回到了白瑤身邊。

方才察覺到窺視感，他立刻果斷出手。

看著碎裂一地的石塊和咕嚕嚕滾遠的香爐，白瑤抓住葉玄衣袖一角。

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