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寶紙行。

任務上說這里有絲線鬼出沒。

這是一種略微棘手的鬼怪，一般要洗禮五次以上的初境，才被允許前往。

紙行的老板早已和家人躲進“安全屋”，四面墻和鐵門都貼著驅鬼符，四周遍布格子狀墨痕。

室內墻上懸掛一柄桃木劍，一個墨斗，一方木魚和木錘，兩桶粘稠黑狗血，一碗鮮紅朱砂，一面反光銅鏡和兩根紅色魚油蠟燭。

葉玄進門后微微張嘴，這還是一個富戶。

“大人，您來了。”

屋內擠攘著七八人，為首的是一個微胖的富態中年人，圓臉小眼睛，滿面堆笑，十分和氣。

“那絲線鬼就在行內飄蕩，您小心行事。”

葉玄關上安全屋的鐵門，向行內走去。

入眼所見，不是沒有合蓋的棺材，就是成堆的紙做金銀元寶，還有壽衣、紙人、紙鶴等陪葬品。

忽然，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傳到葉玄耳邊。

停下腳步。

四周的壽衣紙人似乎活了過來，一張張沒有五官的頭顱看向葉玄。

詭異氣氛拉滿，一般人早已屁滾尿流。

葉玄雙目一亮，伴隨著一呼一吸，天地氣息與身體自然交互，讓他時刻保持在巔峰狀態。

在那些紙人壽衣身上，一絲絲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線條連接著。

嗤啦！

一群紙鶴飛起，朝葉玄噴出一根根黑色箭矢。

咻咻咻！

初境圓滿，天地氣息自然覆蓋體表形成護體真氣。

葉玄站在原地，所有箭矢觸碰體表一寸時被強悍氣息崩碎成細微粉末。

諸多壽衣紙人飄了起來，圍著葉玄開始旋轉，一縷縷絲線交織纏繞向他。

“找到你了。”

無視身旁足以割裂木石的鋒銳絲線，葉玄一個箭步沖出數丈遠。

骨節分明的右拳倏忽張開，一股磅礴的伏魔之力向四周蕩開，隨即像沼澤似的困住一團掙扎的灰白氣息。

伏魔之力籠罩成一團，不斷收斂縮小，直至變成核桃大小落到葉玄掌心。

微微用力，絲線鬼的身軀被伏魔之力甄滅，獨留一顆豌豆大小的灰色壽丹。

敲開屋門。

富態中年人看見那顆壽丹和雜亂的紙行，好在損壞東西不多。

瞥了一眼葉玄身上的九雀衣，領口和袖口處都是有九道雀紋，很容易辨認。

富態中年人拱拱手，隨即將一疊金葉子塞進錦囊遞給葉玄。

“大人辛苦了，一點兒心意不成敬意。”

收起壽丹和金葉子，葉玄微微點頭，隨即走出紙行。

看著黑衫背影上的九只白雀，富態中年人長舒一口氣。

居然是來了一個少年天才繡衣使。

一來二去。

兩個任務花費了葉玄一個多時辰。

至于那燈籠鬼，雖然羸弱不堪，但得等夜幕降臨之時，才有機會將其除掉。

暫時不缺時間，葉玄打算回村一趟，夜里回來再去白瓦巷了結此事。

青石村。

村民們晾曬完麥子，做好腌肉，紛紛拿起銼刀打磨青磚。

這也是青石村名字的由來。

村子背靠大梁山脈外圍的一座青山，石料豐富，打磨出的青磚每一塊按兩文錢的價格出售。

一兩銀子能換十貫銅錢，一貫銅錢是十個銅錢，能換一百枚文錢。

一個青壯勞力，用一天拉回來兩千斤石料，再花四天磨出一百塊青磚，五天時間賣出兩貫錢，一月便是十二貫錢。

也就是一兩二銀子。

但因為鬼怪橫行，村里要給祠堂的驅鬼柱買驅鬼石，每個村民每月要交兩貫錢。

家家戶戶還要添些驅鬼符、桃木劍和魚油燈一類的物事，開支不小。

葉玄回到村子。

一身九雀衣格外晃眼，村民們樂的合不攏嘴。

“玄兒越來越俊朗了，你看小青怎樣，姨把她許給你，不做正妻，做個小妾給你暖床就行。”

“青兒她娘，你也忒會打算盤了。”

“葉玄啊，你看看俺家這兩姑娘咋樣，水靈不？一個給你洗腳洗衣服，一個給你做飯，剛剛好。”

“去去去，葉玄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們別這么勢利眼兒。”

村長驅散村民，略帶愧疚和感激的看向葉玄。

先前那胖大和尚一事，他清醒過來后自責不已。

加上鹿妖那事兒，如果不是靠葉玄出手，那兩婦人現在只剩骨頭了。

“村長，我回來看看，最近沒出什么事兒吧？”

葉玄看向村長，他發現村口那些捕快和差役都不見了。

“托你的福，那些人沒再來咱們村子鬧事，不過聽說他們去隔壁草廟子村抓了幾個人。”

村長說著長嘆口氣，臉上皺紋擠出千溝萬壑，都是地里刨食吃的鄉下人，難免會兔死狐悲。

葉玄刀眉一挑，沒有多說什么。

他隱隱猜到一些事情的真相。

無非是有人不把百姓當人，用他們的身體當貢品給周圍鬼怪，換取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他能力有限，護住自己和身邊人已殊為不易。

“你在繡衣衛里怎樣？吃的好不好？”看著葉玄身上九雀衣的質地，村長小心摸了摸，比自家閨女的嫁衣都柔和，所以沒問出口穿的怎樣。

“不太行，那些人都是喂鴿子的，巴掌大一碗飯，忒不地道。”

葉玄故意罵罵咧咧，給村長說著自己當繡衣使遇見的故事，給他唬的一愣一愣。

“嘿，城里人吃的講究，你等會兒，村里給你那點兒熏腸臘肉走，我讓李二他們去殺豬了，給你整一桌子殺豬菜，你吃飽了住一宿再走。”

村長說著就從炕頭摸出兩瓶老酒，不停勸葉玄喝兩盅。

“嗯。”

沒和村長爺爺客氣，都是一家人。

晚上，一村人在祠堂改善伙食，幾個老人和葉玄同桌喝酒。

“村長，我吃喝完就回去了，還有一戶人家，有個鬼怪等著我處理。”

葉玄敬了幾位長者一杯酒，隨后從腰間儲物袋取出幾個小袋子。

“這里是一小袋驅鬼石，這是一百張驅鬼符，還有些朱砂和魚油蠟燭。”

幾個長者長嘆口氣，起身后一雙雙布滿老繭的大手握住葉玄胳膊。

“玄兒啊，村里幫不上你什么忙，你一個人出門打拼，切記小心駛得萬年船。”

“村里賬上還剩些銀子，要是有用，你全都拿去。”

“你看上哪家閨女了就說，哪怕是給你洗個衣服也成。”

一群村老圍著葉玄，一直送到村口外幾十米，才被葉玄說動停下。

“大家都回去吧，我一定好好活著，多殺鬼怪，到時候給村子每個人配一把百年桃木劍驅鬼。”

葉玄手里提著十幾斤臘肉，實在是儲物袋裝滿了吃的喝的，拿不下了。

可遭不住村民的熱情。

城西。

白瓦巷。

劉十三家門口。

一盞紅燈籠在天黑后突然懸掛在他們家門匾附近，紅光搖曳，隱隱有鬼泣聲響起，聽的人心里發毛。

嘭！

葉玄屈指彈出一道伏魔之力，燈籠鬼應聲破碎，炸成點點紅光消散在夜風之中。

大門打開。

劉十三看著單手提了十幾斤臘肉的葉玄，抿嘴一笑。

接過木牌，輕輕一摁右下角，彈出一根雪亮鋼針，刺破手指后滴血在上面，木牌立刻由黃變白。

這是功德殿的一種小手段，采集報案人信息，完成任務后，繡衣使需要其滴血確認。

收起木牌，葉玄在道謝中走出巷子。

良久之后。

劉十三瞥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巷子，隨即拉開袖子，數十道灰暗氣流沖進夜幕，很快化為一個個普通鬼怪隨風而去。

燈籠鬼、絲線鬼、畫皮鬼、降頭、面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