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七月已入盛夏,清晨時分的涼爽就如同流星劃過,還未感受多久,烈日初升便即刻消散,酷熱緊隨其后迎面襲來,又干又燥。
老人們習慣了早起,也就趁著清晨片刻的舒爽出門遛彎兒鍛煉,買菜閑談。
這是北林鋼廠的老廠區,在那個重工業蓬勃發展的年代,職工最多時連同家屬,曾達到十五六萬人,熙熙攘攘,一片向榮,我們工人是絕對力量。
一個企業養活著整個城市。
再后來,改革開放,神州大地生機勃勃,市場經濟的發展使得社會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景象。
但也造就了另外一個不爭的事實,很多老廠子由于各種問題早已經不適合市場經濟的發展,改制是必然的結果,北林鋼廠也逃脫不了時代的洪流。
為了解決產能過剩的問題,鋼廠一方面減少生產,擴大銷售渠道,一方面投入了大量的資金開始朝著高精尖產品研發的方向前進,經過一系列的變革,曾經的鐵飯碗變成了雇傭制,冗員問題尤其嚴重。
新廠區建立后,由于技術和產品的高要求,致使很多職工下崗,這也是那個時代必須經歷的陣痛。
到了世紀初的那幾年,鋼廠似乎找到了一條門路,為了能促進下崗職工的再就業,原本的老廠區也改造成了一個“文化產業園”,吸引著四面八方的藝術人士和團體前來投資創業。
自從改造成了產業園后,這里又煥發了生機,曾經那些陳舊破敗的廠房和機器,搖身一變,成了最時髦的工業風建筑,商家們爭先恐后地入駐,游客也是絡繹不絕。
老廠區很大,即便是改造了三年,依然還有很多地方是未開發的區域。而且依然存留著幾十棟職工樓,老一輩的工人們有大部分留在這里生活,他們為了廠子貢獻了一輩子,舍不得離開。
那年盛夏的清晨,亮了天,太陽還沒升起來,也那么炎熱。居民們像往常一樣早起出門,三五成群地提著菜說說笑笑,老人們總有辦法把家長里短和世界形勢勾在一塊說,聊得是柴米油閑,扯得是風云變幻。
閑談中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一大早,一群年輕人就朝著廠區鍋爐房那邊去了,還拿著圖紙和儀器,大概要開始改造鍋爐房了。
廠區的那個鍋爐房足有兩千平米,廠子大人口多,取暖喝水洗澡全靠它,那鍋爐運轉了六十來年,直到前些年,廠子重新升級了鍋爐設備,重建了新的鍋爐房,那里才被廢棄。
眾人說得熱鬧,在一旁默默無聲的老郭按耐不住了,匆匆越過眾人朝著老鍋爐房走去,幾個老伙伴喊了他幾嗓子,老郭像是沒聽見似的,腳步愈發地快速。
眾人看著他拐向了老鍋爐房的方向,這才反應過來,這老郭頭給廠子燒了一輩子鍋爐,曾經吃住都在那里,只是退休后才回到了廠子給他分的房子里。
“老郭這人,念舊啊,咱也過去看看,那么大歲數的人了,真要一激動有個好歹的,無兒無女的可咋整。”
眾人也都是熱心腸,急匆匆地朝著鍋爐房走去,邊走還邊感嘆著時代變化太快。
來到鍋爐房時,門口已經圍了一些看熱鬧的,都是廠子的老人,年輕人誰會起這么早湊這個熱鬧啊。
老伙計們找了半天,原來老郭站在最前面,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鍋爐房里邊兒,似乎是在回憶著什么。
緊接著有人呼喊了一聲,隨著車輛的噪音,一輛渣土車開來,眾人趕緊閃在一邊,老郭似乎沒聽見似的,被老伙計拽了一把,這才讓開路。
渣土車開進了鍋爐房里,一幫工人模樣的人正在清理墻角處那個小山般大小的煤渣堆,渣土車開到了近前,眾人呼喊著讓車調整位置。
另一幫設計師模樣的人正在測量勘查每個角落,不時地湊在一起,對照著圖紙指指點點,有的人還皺著眉頭,大概是改造這里困難不小。
老伙計們走過來勸了勸老郭,看看就得了,早晚都得改造,說不定這個大鍋爐還能保留下來。
老郭不善言辭,也只是勉強地一笑,不顧眾人勸阻,背著手走了進去,站在那碩大的鍋爐旁,眼圈都有些泛紅,轉過頭看了看不遠處清理爐渣的工人,老郭的表情突然變得凄涼。
幾個年輕人禮貌地請老郭出去,老郭也不理,撫摸著那鍋爐唉聲嘆氣。
老伙計們走了進去,告訴年輕人們,老郭在這里干了一輩子,要改造了,他心情不好,讓他們理解一下。
年輕人們也很受感動,這些人總聽老工人們講述著當年如何如何,理解他們對老廠子的感情。
他們還讓老郭隨便拿點什么作紀念,可這里荒廢許久,難不成把那個碩大的鍋爐搬走嗎?
另外幾個人正在對著那山一般的煤渣,邊干著活邊發牢騷,埋怨著怎么就不及時把這些廢渣倒掉,害得他們現在來干苦力。
老郭冷哼了一聲,悠悠地說道:“每次倒渣都要留下一些,這里的每個煤渣都有年代感,都是歷史的見證,你們一幫生瓜蛋子懂個屁。”
一番話說得眾人既無語又頗感意外,同時又有幾分敬重,那個年代的老工人,對廠子,對工作,真的是太熱愛了。
老郭說完話,又拍了拍那個鍋爐,似乎是在跟這個“老伙計”告別,繼而轉身朝著門外走去,眾人也跟著他走了出來。
走到門口時,老郭停住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突然折返了回來,還差點兒撞到一個老伙計,眾人又是一通呼喊,老郭也不理,徑直走向了那堆煤渣。
此時的煤渣也快被清理完了,裝了滿滿的一車,老郭走過去的時候,幾個年輕人都停了下來,生怕揮鍬掄鎬地傷著老頭兒。
老郭踩著那些碎裂的爐渣子,多年來的積壓,使得那地上也被煤渣滲透得黑不溜秋的,像是一大塊黑膩的油漬。
“老師傅,您不會是想拿塊煤渣子做紀念吧?拿點別的唄,這破煤渣子您要它干啥呀。”一個工人勸說著,眾人也都附和著。
老郭充耳不聞,冷哼了一聲,順手撿了個煤渣塊放進了兜里,眾人也是無語。
老郭拍了拍手上的黑灰,轉身就要離開,大概是年歲也大,加上心情也不好,老郭腳下一滑撲倒在了地上。
眾人驚呼了一下,全都圍了上來,老郭趴在地上顫抖著身體,年輕人們慌了,誰也不敢觸碰老郭,還得是老伙計們伸手。
大家七手八腳的趕緊扶他起來,可就在老郭的身體被抬起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嚇傻了。
只見一塊兒類似木頭的尖銳長條東西插進了老郭的咽喉處,老郭眼睛瞪得溜圓,嘴里汩汩地冒著血,嘴唇動著似乎要說什么話,渾身卻顫抖不已。
事出突然,眾人嚇壞了,誰都不敢動了,現場又喊又叫,亂做了一團。
120趕到的時候,人已經沒救了,老郭死了,剛才還拎著菜準備回家做飯,現在卻死了。
老伙計們無不唏噓,誰能想到,燒了一輩子鍋爐的老郭,最終死在了鍋爐房,有人說能夠倒在自己熱愛的崗位上,也算是死得其所。
眾人也都這么說,大概是安慰一下老郭的在天之靈。
老郭無兒無女,也沒什么親人,把一輩子都奉獻給了廠子,別看他只是燒鍋爐,這些年也獲得過不少優秀工作者的獎狀。
廠里知道他是做出過貢獻的老工人,特意組織了治喪委員會,一切后事由廠里負責,聽說廠里幾位領導也要來參加,以表對老工人的敬重和懷念。
廠里認識老郭的一些老人們也都趕來了,有悲痛也有惋惜,人總是會死的,老郭雖然死在了工作了一輩子的鍋爐房,可是這死法著實讓人感到難受,按著老人們的說法,這也是橫死。
可這追悼會的事忙到一半,突然被叫停了,眾人百思不得其解,與此同時,鍋爐房竟然被警察封鎖了。
難道老郭的死有其他隱情?可是很多人都切切實實地看到了老郭死亡的全過程,他就是自己滑倒的啊,一時間猜測紛紛,流言四起。
人就是這樣,遇到自己理解不了的未知,就總是會憑空想象出很多無聊的情境,免不得都得跟鬼神聯系起來,有人說老郭是被惡鬼拽了魂兒,說得有鼻子有眼兒,就好像他看到了似的。
事實究竟如何,還得從那天說起。
那天上午十點左右,也就是老郭被拉到醫院之后不久,其實老郭那時已經是一具尸體了。市刑偵大隊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老郭的死有點蹊蹺,讓警察們來看看。
正巧刑警隊七組組長秦光耀要去醫院附近辦個案子,順便就到醫院看看怎么回事,同行的還有法醫大劉。
從醫院的工作人員口中得知,老郭的直接死因確實是因為頸動脈被刺穿導致窒息,繼而大出血。
這一點也從法醫大劉那里得到了證實,然而令所有人感到驚訝的是,那刺穿老郭頸動脈的不是什么“木塊”,而是被煤渣染黑了的一截骨頭。
并非醫院不能確定,只是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報了警,并把那一截骨頭交給了法醫。
大劉干了二十年法醫了,光憑著眼力就幾乎斷定了那是人體的一截指骨,而且有明顯被煅燒的痕跡。
秦光耀隱隱覺得這案子不那么簡單。
“指骨是夾在了某塊煤渣上,有明顯的煅燒痕跡,只是……”
大劉說著話,臉上卻顯示出一副不可思議又像是不知道該怎么說的表情。
“它沒有完全碳化?”秦光耀問了一句。
大劉看著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按著目前的化驗結果,這塊骨頭經歷了至少1000度以上的高溫煅燒,沒有完全碳化。”
“火化爐的溫度差不多就是1000度吧。”小何說道。“骨頭夾在煤塊里,說不定是地下挖出來的時候帶上來的。”
“有這個可能。”
同事們紛紛點頭,心里邊也不免替死者惋惜,死得著實有點冤枉。
大劉看了看秦光耀,秦光耀知道他還有別的想法,示意他繼續說,大劉思考了一下,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如果是埋在地下的尸體…嗯…是有這個可能,不過…”
大劉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哼唧了好一會兒,才算是說出來自己的疑惑,“也不一定就是火化爐,我的意思是這截指骨不一定是煤塊帶出來的,有些別的什么東西也能達到火化爐的溫度,比如……”
“鋼廠的那個大鍋爐。”
秦光耀接上話,大劉像是得到了肯定一樣,重重地點了點頭。
眾人一時沉默,每個人心里想得大概都一樣,只是誰也沒說,相互看了看,目光聚集到秦光耀身上。
“尸體上還有別的發現嗎?”秦光耀問道。
“死者身上的傷痕很多,也有骨折的痕跡,但都是陳年老傷,右肩膀和左胸處有兩道大疤痕,又長又寬,像是重型刀具造成的傷口,比如菜刀或者斧頭之類的,但都是舊傷,也不致命。”
大劉說完,秦光耀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大劉也頗覺尷尬,也覺得自己說了句廢話,舊傷還致命的話,老郭早死了,也活不到七十多。
“只是這塊骨頭很是蹊蹺。”大劉補充道。
很明顯秦光耀對這塊出現在煤渣中的骨頭也很不解,不過做刑警這么多年,遇到的稀奇古怪的案子也不少,但是真相永遠都有一個,破案就是了。
秦光耀交待了大劉繼續想想辦法看能否測定出骨頭的年份,接著就帶著人趕到了鋼廠。
鋼廠很大,但是死了個人,警察又封鎖了現場,到了下午的時候,這事就被傳得沸沸揚揚。
廠里的老居民們都跑來圍觀,三三兩兩地站在警戒線外交頭接耳,有的說老郭死得冤,有的說另有隱情,總之就是說什么的都有。
秦光耀最不愛聽的就是那些毫無根據全憑臆測的話,讓同事們以了解情況為由,將圍觀的人都帶離了這里。
鍋爐房里的一切全都保持了老郭死時的樣子,渣土車上的煤渣也被倒了下來,幾個同事拿著鐵鍬工具,在那細細地查找,既然發現了人的指骨,也許這里還藏著其他的骨頭。
碩大的鍋爐早已經停止了使用,秦光耀走近看了看,那爐口足有八十公分寬,完全可以塞進一個成年人,而此時,兩個同事也已經鉆了進去在鍋爐里邊兒勘查著。
留在鍋爐房里的都是上午親歷了此事的人,一番詢問下來,大家的說法完全一致,老郭確實是意外滑倒被扎死的。
從與老郭比較交好的幾位老人口中也得知,老郭為人低調,也不愛說話,不抽煙不喝酒,唯一的愛好就是下棋,無兒無女,也沒什么親戚,更沒聽說跟誰結過仇,在鍋爐房干了一輩子了,老實巴交的,就是脾氣有點兒倔。
“廠子里有什么人失蹤嗎?”
秦光耀的一句話把老人們都問懵了,大家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廠子這么大,人這么多,來來往往的,要說聯系不上誰了,也正常,這也不能算是失蹤啊。”一位老人說道。
秦光耀點了點頭,此時鍋爐里的那倆同事出來了,朝著秦光耀搖了搖頭,這是什么都沒找到。秦光耀讓同事去廠里的公安處查一下失蹤人口的記錄,又跟其他同事交待了一下,因為他還在協同其他部門辦案,就率先離開了。
鍋爐房和老郭的家里被仔仔細細地查了三天,一無所獲,廠里的流言四起,廠里不得不發公告讓居民們不要輕信謠言,以訛傳訛,違者必究。至于老郭的死,除了跟他親近的一些鄰居之外,別人也就忘了這件事。
隨著警方的撤走,這事看似也就不了了之了,單憑著一塊兒指骨也沒法斷定這是真的有人被推到鍋爐里燒了,還是連帶著和煤一起在地里挖出來的,說是案件,也沒人報案,警隊里事兒也多,這個事也便被暫時擱置。
又忙活了一個多月,秦光耀帶著七組協助緝毒部門破獲了一起重大的販毒殺人案件,稍微休息了兩天,正趕上老隊長的生日,秦光耀是老隊長帶出來的,爺倆兒的感情深厚。
難得按時下了班,秦光耀特意去買了酒,跟家里打了個招呼,就直奔老隊長的家。老隊長姓胡,老夫妻倆生活,兒子女兒都在大城市,平時都是秦光耀和其他的同事們照料。
進了門,看到師娘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師傅也是興高采烈,帶出來那么多人,秦光耀是他最喜歡的,上班的時候,師傅不怎么喝酒,這退了休,倒成了一個嗜酒如命的老頭兒,看著秦光耀帶來的好酒,老頭兒更是興奮。
邊吃邊聊著,秦光耀沒喝酒,他怕警隊那邊突然有事,不敢喝酒,老人家一個人喝得也是津津有味,到了他們那個年紀,兒女是最大的,兒女不在身邊,晚輩來了,也是對他們最大的安慰和幸福。
爺倆兒在一塊肯定離不開案子,相互交流下經驗,秦光耀覺得每次跟師傅聊,都能學到不少本事。
“最近這個毒品案弄得我是精疲力盡,可能我也是年紀到了,休息了兩天還是沒緩過來。”
“做我們這行就是這樣,只有退休了算是能真正休息,小子,你還得熬。”
師傅喝了一口酒,一副滿足的樣子,秦光耀看著他,心里覺得特別踏實。
剛進警隊那會兒,跟著師傅辦的第一個案子是追捕兩個持槍搶劫犯,那時候愣頭青,要不是師傅替他擋了一槍,怕是他早沒了。
每每看著師傅胳膊上的那個彈孔,秦光耀都是百感交集,手不自覺地摸了上去,師傅拍了拍他的手,算是安慰。
“還有別的案子嗎?”老頭兒岔開了話題。
師娘催促著他多吃點,秦光耀笑著大口地吃著東西,隨意地說起了鋼廠鍋爐房老郭的事,也不能算是個案子,至今還在擱置著。
“郭樹槐?”師傅猛然問了一句。
秦光耀愣了一下,點了點頭,看到師傅一臉的驚訝,他放下了筷子。
“您認識?”
“郭樹槐,嗯,也算認識吧。”
老頭兒重復了兩遍,又喝了一口酒,瞇著眼睛似乎是在努力地回想著什么,秦光耀不敢打擾,但他知道,師傅肯定知道些細情。
可老頭兒不說話了,杯里的酒喝完,隨便吃了兩口菜,就走到一邊的沙發上坐下,秦光耀幫著師娘收拾著碗筷,眼睛卻一直瞥著師傅那邊。
老頭兒就像入定了一樣,坐在那一動不動,閉著眼睛,滿臉通紅,要不是看到他胸口處還在有規律地起伏著,秦光耀都想上去探探他的鼻息了。
“你是說他是被一截人體的指骨扎死的?”
秦光耀點了點頭,這才坐到了師傅的對面,倒了杯茶推到了師傅的面前。
“差不多五十年前了,也有個不像是案子的案子,那時候我也才二十歲,剛到警隊不久,接了個失蹤案,領導覺得案子不大,就讓我先去看看。”
“誰失蹤了?”
“一個叫王二林的,是鋼廠的后勤人員,啊,算是郭樹槐的領導吧。”
秦光耀的眼睛瞬間變得明亮,難不成這件事的背后真的有隱情,他期待地看著師傅的臉,不敢有一絲的打擾。
那時的老胡還是小胡,20歲的年紀,剛剛從部隊轉業到了鋼廠的公安處,就遇到了那個不算案子的王二林失蹤案,因為是自己的第一個案子,老胡記得很清楚。
那時全國上下大煉鋼鐵,鋼廠是最硬的鐵飯碗,王二林那個人當了后勤部的一個小頭頭,趾高氣昂,加上平時他也是囂張跋扈,到處欺負別人,燒鍋爐的郭樹槐就是被欺負得最狠的那個。
后來王二林不知道在哪追到的姑娘,很快就結了婚,兩年后,王二林因為工傷而斷了一條腿,廠里考慮到他的實際困難,就讓他媳婦李彩珍頂替了他的工作。
李彩珍任勞任怨,還特別漂亮,引來了廠里的一些如狼似虎的生瓜蛋子的注意,特別是那些平日被王二林欺負的那些人,更是變本加厲。
那天是臘月初八,李彩珍從食堂打了點臘八粥,路上卻被幾個小流氓截住了被占了便宜,有路人看到,跑去告訴了王二林,王二林拿著把斧子瘸著腿就要去報仇。
此時的李彩珍慌亂之下跑進了鍋爐房,王二林找到了小流氓,卻被對方痛打了一頓,等那些人離開,正巧郭樹槐受李彩珍托付前去找他,被打懵的王二林把他當成了小流氓,先是劃傷了郭樹槐的左胸,郭樹槐轉身要跑的時候又一斧子砍到了他的右肩膀。
這事在廠里傳得沸沸揚揚,李彩珍覺得對不起郭樹槐,總去照顧,正月十五那天,王二林找到廠里,想帶著李彩珍回吉城老家,廠里也同意了。
王二林在鍋爐房找到李彩珍,后來,李彩珍扶著他一起回了家。
可是二月二那天,李彩珍卻慌慌張張地找到領導說王二林失蹤了,還報了警。
老胡來詢問的時候,李彩珍一直說家里少了東西,也沒人看到王二林去了哪里。可還沒等警方開始查找,第二天李彩珍就跑到廠公安處說在枕頭底下發現了王二林的信,信上說他先回吉城準備一下。
一場虛驚后,案子也就不算個案子了,可是老胡總覺得哪里不對,或許是出于警察的直覺,他特意關注過李彩珍,那時大家都說他年輕氣盛,準是看人家丈夫不在,以關心之名行不軌之事,為此還被領導批評過。
那個時候這罪名可不好,老胡也就不去管了,但有一次意外聽到別人說起,王二林確實有家暴的傾向,而且王二林走后,李彩珍好像越來越好了,人也樂呵了,還胖了些。
又過了幾個月,李彩珍跟廠里辭職了,說回去吉城跟丈夫團聚,廠里發給她一些安家費,李彩珍也就離開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放著城里的大廠子不干,非得回鄉下。
跟師傅的感覺一樣,秦光耀也覺得哪里不對勁,可是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就當是聽個故事吧,從師傅那回到家,屁股還沒坐在沙發上,警隊就來了電話有新案子,秦光耀又匆忙離開,忙活了一夜,回到警隊時想著睡一會兒,又被電話吵醒。
原來是鋼廠打來了,原來警方也沒正式通知老郭的事到底怎么處理,殯儀館那邊也不敢火化,就來鋼廠詢問,秦光耀有種直覺,仿佛郭樹槐這個事總是牽著他。
又帶著同事們把郭樹槐家里和鍋爐房上上下下翻了一遍,還是沒什么發現,從失蹤人口處也沒查到特別的信息,經過領導批準,撤銷了對郭樹槐橫死的調查。
其實郭樹槐的死并沒有什么值得查的,只是那根刺在他喉嚨里的“指骨”太可疑了,多年刑警生涯的秦光耀,總覺得自己的喉嚨里似乎也堵著什么,氣兒不順。
經過這么一鬧騰,本來廠里準備好的追悼會,這下打了折扣,但那天,還是有些郭樹槐的老伙計和廠領導參加。
秦光耀那天處理完了其他的案子,同事小何拿著一堆郭樹槐的資料問他是否存檔,秦光耀順勢看了一下那些資料,除了一些身份識別的東西,就是一個破舊的日記本,上面畫滿了“樹”,旁邊還歪歪斜斜的寫著“小樹”倆字。
秦光耀想起今天是郭樹槐追悼會的日期,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很想去看看。交待了一下工作,他只身來到殯儀館,儀式已經進行到了最后,幾個工作人員已經推著郭樹槐的遺體拐進了火化車間。
不經意地一瞥,在人群的最后面,一個中年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之所以覺得他特殊,一是那人很高大,二是他直愣愣地看著郭樹槐的遺體,面無表情,可雙手攥拳,這明顯是在極力控制情緒。
其他人大多都是透露著惋惜的樣子,而那個中年人明顯不是,在郭樹槐的遺體推向火化車間的時候,他嘴角抽動了一下,有一個本能地向前邁步追趕的動作,但又快速收了回去,繼而轉身快步離開了追悼會現場。
那一刻,秦光耀不知道哪里來的沖動,腦海中總是回響著一個聲音,“追上那個人,喊他的名字。”
秦光耀沖了出去,那人站在不遠處的空地上,兩眼空洞地看著那露在外邊的火化設備。
“小樹。”
秦光耀突然喊了一聲,那人明顯觸動了,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秦光耀,秦光耀大驚之下,心中暗喜,立刻假裝和旁邊兒的工作人員聊了幾句。
“院里的這些小樹是新栽的嗎?”
秦光耀沒有聽到工作人員回答什么,眼神瞟著不遠處那個中年人,只見他也是愣了一下神,然后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人的名字就是一個人的標志,而那個年代的人,對于自己的小名則更加敏感,男人那下意識地轉頭,幾乎就讓秦光耀斷定,郭樹槐,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人,卻在日記本上畫滿了“樹”,還有那兩個歪歪斜斜的字,無不訴說著他與眼前這個中年人的某種特殊關系。
郭樹槐無兒無女的論點大概是要推翻了。秦光耀要求殯儀館的人員,只要有人來取郭樹槐的骨灰,就一定要告訴他。
果不其然,半年后,那個中年人來了,取走了郭樹槐的骨灰,他的名字叫“李念槐”,他的母親叫李彩珍,他從不知道自己有個殘疾的父親王二林,而母親李彩珍和郭樹槐才是真正的吉城人,曾經青梅竹馬。
再一次來到了那個碩大的鍋爐房,秦光耀坐在那滿是灰塵的硬板床上,腦海中浮現的是正月十五那晚,當王二林從廠領導那來到鍋爐房找李彩珍,然后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呢?
有時罪惡是一時沖動,有時是蓄謀已久,但無論怎樣,那一晚發生的事已經淹沒在了歲月中,也許王二林真的就是失蹤了,也許扎在郭樹槐喉嚨處的指骨只是湊巧。
但是這世間的事,似乎在冥冥之中,總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牽扯著過去和未來,就像是某種“輪回”。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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