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回到家時已經接近晚上了，其實他和阮念安很早就吃好飯了，但是他不想回來，不想面對蔣春麗，所以盡管覃偉說下午不開店他一個人還是回店里忙了一下午，直到沈月打電話叫他回家吃飯，他才不情愿的回來

飯桌上一家人飯吃得很安靜，蔣春麗很不高興今天下午沈墨見到她時的反應，現在他又坐在離她最遠的位置，怎么，她是什么會吃人的野獸嗎

“爸，媽，我讓覃偉把東區那套房子收拾出來了，你們一會兒吃完飯他就送你們過去”

沈月率先打破僵局

沈國富沒問題，住哪不是住就同意了，蔣春麗就不行了

“這里又不是住不下，去東區干嘛，離這里這么遠來回多不方便”

“那你們就在那邊住著，不用過來，這樣就不麻煩了”

“那怎么行，我們是專程來這邊照顧你的，不過來我們跑老遠到這邊干嘛”

“那就等我下周去醫院，你直接到醫院去就行，我現在還不需要你專門照顧，還有，你別沒事跑店里去找小墨，影響不好”

“我是他奶奶，我去找他是去關心他影響怎么不好了”

“是不是關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這么久沒見，我去看看他怎么不是關心了”

“當初的事你忘了，我可沒忘！”

眼看氣氛越來越緊張，覃偉怕沈月動到胎氣，在旁邊想勸勸，但沈月完全不理他

“夠了！”

沈墨將碗重重的放在桌上

“我吃飽了，出去走走”

說罷，轉身走到玄關，穿鞋開門離開

六月的暑氣還不是很強但依然很熱，公園里到處是吃完飯出來散步游玩的人，有父母帶著孩子的，有爺爺奶奶帶著孩子的，沈墨在湖邊找了個稍微安靜點的位置

不遠處，一位婦人推著輪椅在湖邊散步，輪椅上的老人看上去虛弱呈病態之色，旁邊的小孩緊緊拉著老人的手

“奶奶，我同學說生了大病就會死，什么是死啊”

“死啊，死就是會去很遠很遠的地方”

“那還會回來嗎？”

“會的，死去的人會變成下雨時的雨傘，晚上回家的路燈，還有炎炎夏日的一陣涼風回來繼續保護身邊的人”

“那奶奶你會死嗎”

婦人想阻止孩子的童言無忌，老人卻開了口

“奶奶會回來保護我們囡囡的”

“我不想讓奶奶死，我想奶奶就這樣保護我”

小朋友不懂死亡，但她不想再也見不到奶奶，老人輕輕撫摸小孩的頭，推著輪椅的婦人此刻也有些繃不住了轉身擦淚

沈墨低下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想起八歲那年他跪在父母的靈位前看著奶奶，他以為奶奶會像以前一樣輕柔的抱著他安慰他，可她只是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就走開了，后來漸漸的村里越來越多人說他是掃把星，是他克死了爸媽，還有同齡的小朋友欺負他當著他的面罵他，他反駁他們卻聽到他們說

“你就是掃把星，你奶奶在我家親口跟我爸媽說的”

“你胡說，我奶奶才不會這樣說”

他沖上前去和他們理論卻被他們圍毆，回到家奶奶一點也不關心他為什么受傷反而指責他為什么打架

沈墨時常在想當年那場車禍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又或者為什么他沒有和爸爸媽媽一起走，難道真的像奶奶像那些人所說是他的錯是他克死了父母嗎，小小的問題在八歲時成為鎖鏈牽制住他行進的步伐，更是在十六歲成為一個巨大的牢籠，少年走進去便再也飛不高遠

沈墨回家時已經快十二點了，中途沈月也打電話催過他但他真的不想回來

到家的時候客廳還亮著一盞昏黃的小燈，沈月坐在沙發上半瞇著聽胎教音樂，沈墨只覺一陣愧疚還有一絲溫暖涌上心頭

“姑姑”

他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

沈月睡得不深，聽到聲響立馬醒了過來

“墨墨回來了！”

“嗯，不是說不用等我嗎，我這么大了不會有事的”

“16歲能有多大，在我眼里還不是當初那個纏著我要糖吃的小屁孩”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怎么，還不好意思了”

沈墨低頭摸摸耳朵，沈月順勢揉了揉他的頭發，半晌開口說道

“爺爺奶奶姑父已經送去東區那邊了，最近都不會過來，下周我去醫院，我讓他們下午再來，你可以早上在醫院待會兒下午就去店里”

沈墨低著頭，悶悶的應了聲，眼眶里眼淚止不住的打轉

沈月感到有些心疼，沈墨早已不再是那個會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姑姑問她要糖吃的小屁孩，盡管那些事過去了這么多年，可他也再不會像當初那樣活潑調皮了，想到哥哥嫂子，沈月仍然感覺心臟一整抽痛，她早就想開了，可沈墨仿佛一直停留在那個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