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個交易吧?！鹕^發(fā)的神明站在行將就木的獵人面前說道。”

“獵人出生于一個祥和的村落，村子里的人大都依靠打獵為生，因此，獵人從小便熟悉野外的環(huán)境，熟悉弓箭和陷阱，也熟悉各類草藥?！?

“漸漸地，獵人由一個愛玩鬧的小孩子變成了略帶青澀的少年，他會和同齡的伙伴一樣，喜歡某個女生，喜歡趁著大人不注意偷偷地喝麥芽酒，喜歡一個人去挑戰(zhàn)身軀龐大的獵物然后掛了彩回來……在神明的庇佑下，他用其他人一樣，需要思考的事只有如何避開家長的嘮叨，如何追到自己喜歡的女生，如何成為一名真正的獵人?！?

“那天是獵人第一次看到神明，那位居住在海面神殿上的神明。金色及地的長發(fā)被人用亞麻和鮮花細細地編織，紅色頭發(fā)的神官一手執(zhí)權(quán)杖，一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神明。周圍的人紛紛下跪，獵人也隨之跪下，他悄悄地抬頭看著那位神明，心里在想著原來這就是神?！?

“得知神明會暫時住在附近的神殿，村落里的人都紛紛拿出自認為最好的東西——其實不過是些采摘的野果和野花罷了。獵人之前區(qū)城鎮(zhèn)做生意的時候，見過城里神殿上的供奉，有編織著精美圖案的布料，有各色綺麗的花朵，有精美的器皿……不知道神明會不會看上這些。”

“神明一直端坐在高塔上，注視著遠方?！?

“獵人的姐姐在將要臨產(chǎn)之時，不小心摔了一下，瞬間血流不止，然而醫(yī)生此時卻在其他村子看診，一時間也不知在何處。獵人心急如焚，他想到了那位神明，。”

“紅色頭發(fā)的神官聽聞此事后，連忙帶著隨行的醫(yī)官趕到現(xiàn)場。獵人在門外聽著屋內(nèi)的喊叫，不禁跪在地上祈求?！?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聽聞發(fā)生意外的姐夫也著急趕了回來，和獵人一起跪在地上，虔誠地祈禱?！?

“神明的目光，移到了那間屋子。”

“伴隨著孩子的哭聲和醫(yī)官欲言又止的表情，獵人仿佛預(yù)感了什么，沖進了屋子?！?

“那是他相依為命的姐姐，此刻躺在那張床上沒有了呼吸，神官懷抱著的孩子還在哭泣，哄了片刻后，決定將孩子還給獵人，隨后便把這個時間留給悲傷的三人?！?

“獵人抱著孩子嚎啕大哭，他哭為什么姐姐就此離他而去，他哭為什么父母當(dāng)年會受此磨難，他哭為什么世間獨留他一人。”

“神明不知為何，心口感到一股壓抑的情緒。祂問神官，這是什么?！?

“神官嘆了口氣，說道：‘殿下，您不該知道。’”

“姐夫受不了打擊，于是獨自離開村子闖蕩，但會定期遣人來送些錢財。獵人一個人撫養(yǎng)著年幼的侄子，但令人高興的是，獵人喜歡的女生與他在一起，兩個人和一個孩子組成了新的家。”

“侄子一天天地長大，獵人也為這個小家付出了很多。漸漸地，過去那些悲傷的記憶似乎被遺忘在久遠的過去。”

“但，天上的神明似乎喜歡玩弄?！?

“天空在哭泣，海洋在憤怒，大地在顫抖。恐慌的人們跪在地上不住地祈求?！?

“天上的神搭起了舞臺，地上的神將舞臺破壞。”

“一切歸于起點。悲傷的記憶仿佛又重現(xiàn)在眼前，他拿起武器，沖破束縛，將鋒利的刀刃刺進神明的身體時，神明的臉上出現(xiàn)了他從未見過的情緒?！?

“那是悲傷嗎？亦或是不解……”

“令獵人震驚地是，神明并沒有將自己歸于塵埃，反而是讓守衛(wèi)送自己離開?！?

“再一次見到神明時，獵人早已老去。不知為何，他已經(jīng)渡過了常人難以想象的漫長歲月。是神的愚弄嗎？獵人不知道。此刻，他坐在花叢中，細細端詳著那些所愛之人的永眠處，靜候著死亡的降臨。這時候，神明出現(xiàn)了。”

“那是不同于之前的神明——獵人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或許，就像是繁星墜落于人間。”

“神明看著獵人，就像是一位母親看著離家多年的孩子。”

“‘你可以叫我……’神明對著獵人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獵人記得，神明是沒有名字的。”

“神明有了人的名字，也有了人的羈絆?！?

“‘做個交易吧，’金色頭發(fā)的神明站在行將就木的獵人面前說道，‘畢竟，這是我的……我們的愿望……”

“‘我們的……愿望……’獵人喃喃道?！?

“神明將一束獵人從未見過的白色小花放在他的身邊。”

“白色的花，真美啊……獵人在最后一刻如此想著?！?

——《沉默箴言·啟示錄篇·與人同行》

教皇從短暫的午睡中驚醒，惹得一旁的多姆趕忙起身詢問發(fā)生了什么，祂擺了擺手，示意多姆沒什么大事，雖然將目光轉(zhuǎn)向窗外，從這里能一直看到遠方連綿的山脈。

“啊，好像夢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教皇感嘆道，“那天，似乎也是這么個好天氣?！?

這時，外面?zhèn)鱽黹L夏節(jié)的奏樂和人群的歡鬧聲，多姆怕吵到了教皇的清靜，準(zhǔn)備去下面叮囑，卻被教皇攔住了。

“很久都沒有這么熱鬧過了，”教皇說道，“上一次還是在新年的時候吧，這次長夏節(jié)一過，后面可沒有時間舉辦這種了?！?

“是啊，后面大家都會忙碌起來，”多姆感嘆道，“還記得我以往參與的長夏節(jié)，尤其是我年輕時，一切都按要求執(zhí)行，跟今年的相比真是差了不少樂趣?！?

“多給年輕人一些發(fā)揮的空間，”教皇笑道，“我記得當(dāng)年你和薩拉來求學(xué)的時候，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古板——倒是塔寧夫，每天都拉著你們往外面跑?！?

聽到這些往事，多姆不好意思地咳嗽兩聲，過往求學(xué)的經(jīng)歷仿佛歷歷在目。那時的他和薩拉一門心思都在學(xué)習(xí)上，可謂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是塔寧夫自小就在鄉(xiāng)野，天資聰慧但耐不住性子，每次都是靠他們兩位才能老老實實地完成課業(yè)，當(dāng)然，他們兩個書呆子也因為塔寧夫而漸漸變得開朗起來。

“說來昨天我還和塔寧夫聚了一下，那人雖然去了希約格塔，看上去沉穩(wěn)了不少，但內(nèi)里還是老樣子，倒是他的學(xué)生比他看上去穩(wěn)重不少，”多姆說道，“他那個學(xué)生您應(yīng)該見過的，叫萊克斯。”

“嗯，是個穩(wěn)重的孩子，上次去耶律梅爾的時候，多虧他跟著，不然那幾個小家伙指不定會惹出什么事情?！苯袒收f完，不知道在想些想些什么，半晌，祂對多姆說道：“我記得圖書館里有一本關(guān)于色彩的書……”

“對，是當(dāng)年的希穆閣下所留。”多姆連忙回應(yīng)道。

再一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時，教皇感慨萬分，希穆啊……又是個令人緬懷的名字……

“您怎么突然說起這個？”多姆問道。

“我記得萊克斯喜歡這些東西吧，寫寫畫畫什么的，”教皇說道，“你知道的，我一向沒有藝術(shù)天分，不如把這本書送給需要的人，我想……他也會高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