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晨曦微露。
金色的陽光穿透云層,為小院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
韓石習慣性的整理一下刀具,牽了驢子準備出門,走了兩步又頹然返回,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一樣重要的東西。
他在院子里收拾一番,把雞抓了裝在口袋里,值錢的東西全帶在身上,推門而出。
.......
小嶺村。
正午。
孫老刀半躺在自己院門口的草堆上,瞇著眼睛,看著過往的路人,似是回憶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
“老刀叔。”
韓石牽著驢子朝這邊走來。
“石頭?”
孫老刀眼中閃過一抹喜色。
韓石走近,拿出一掛豬卵,一塊豬肉晃了晃:
“老刀叔,今兒個咱爺倆好好喝一頓。”
孫老刀嘆道:
“也就你石頭還惦記著我這入土半截的老東西。”
孫老刀曾是周圍幾個村子最出名的獵人,可惜年輕時打獵傷了下面,一生沒有娶妻生子。
這幾年年紀大了,很少進入翻云嶺深處打獵。
但憑著豐富的經驗,在外圍埋些陷阱之類狩獵,勉強還能維持生活。
孫老刀和老騸匠是故交。
以前老騸匠帶著韓石來小嶺村弄妖,每次都來孫老刀這里喝上兩杯。
老騸匠走時,孫老刀就在身邊的,老騸匠拜托孫老刀照看韓石。
在韓石沒有能力獨立謀生的那段時日,孫老刀沒少關照他。
韓石親自操刀,整了三個硬菜。
一大盆豬肉燉白菜,一只燒雞,一盤爆炒卵片。
孫老刀夾起一小片肥肉放進嘴里,咀嚼良久,混著一口酒吞下。
“啊.....”
一聲滿足的嘆息。
韓石給孫老刀把酒滿上:
“老刀叔,能給我講講翻云嶺的情況嗎?”
“那有什么不能的........嗯?你想進山?”
孫老刀端起酒碗看著韓石。
韓石點點頭。
“石頭,遇到事了?”孫老刀緩緩道。
韓石笑道:
“沒什么,就是想進山弄點野味嘗嘗。”
孫老刀瞪眼道:
“我從小看你長大,你小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要拉什么屎,少蒙我,說!”
韓石嘆了口氣,把大體情況說了一下。
聽完后,孫老刀破口大罵:
“胡三這狗東西,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那妖都讓他嚯嚯成啥樣了,你戧了他的行是替他積德......”
罵夠了之后,孫老刀盯著韓石一字一句的道:
“必須得去?”
韓石點點頭。
孫老刀也不再說什么,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顫顫巍巍的起身,從土炕炕洞里摸出一張獸皮。
孫老刀輕輕撫摸著獸皮,蒼老的臉散發出別樣的光澤,似乎年輕了十歲。
“這是我曾爺爺輩傳下來的,到我這里算是絕后嘍。石頭,你過來。”
韓石上前幾步,兩人在炕上把獸皮展開。
獸皮很大,有五尺長,三尺寬。
展開后是一張地形圖,密密麻麻的用各種顏色做了標注。
韓石一眼就看出,這是翻云嶺的地形圖。
孫老刀給韓石詳細講述個各種標注的含義,各種野獸妖物最常在哪里出沒,出沒的時間。
哪里適合挖陷阱、陷阱的大小、深淺;哪里適合下套,下套的數量。
還有那些安全區域和安全屋,遇到危險的逃跑撤退路線等等。
孫老刀足足講了小半個時辰,然后看向韓石:
“這是我孫家幾代人總結出來的,老頭子幾年沒進山林深處了,可能細節處有一些變化,但大體上不會錯。
相對翻云嶺來說,這張地圖只是一個邊角,但整個山陰縣的獵人也出不了這張地圖的范圍。”
孫老刀言語種透著一股自信。
對此,韓石毫不懷疑。
孫老刀把獸皮卷起來,往韓石懷里一塞:
“給你了。”
韓石雙手接過來道:
“等這事過去了,我就給您送過來。”
孫老刀擺擺手:
“不用,跟著我也是早晚進棺材的料,你拿著還有點用處。”
兩人回到座位上繼續喝酒。
孫老刀不厭其煩的給韓石講解打獵的經驗。
打獵可不是拿張弓噌噌一通亂射,然后背著一大堆獵物回家那么簡單。
隨著講述,孫老刀像回到了年輕時候,越來越興奮。
最后,孫老刀從身后墻上摘下一張角木弓,輕輕摩挲著。
給弓上好弦后,孫老刀用力去拉,卻怎么用力也拉不滿。
孫老刀一聲長嘆,把弓遞給韓石:
“拿去用吧。”
沉默了一會兒,孫老刀又道:
“你師父走后,我從沒想過要把打獵的本領傳給你,不是我舍不得這點玩意兒,實在是不想你進山冒險。”
孫老刀狠狠灌了一口酒:
“翻云嶺吶,嘖嘖....深不可測,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石頭你可千萬當心。”
韓石連連點頭。
下午,在孫老刀千叮嚀萬囑咐中,韓石把驢子、雞子、糙米留下,告別孫老刀。
臨行前,孫老刀又傳給韓石一份烈性麻藥的配方,并給他配了幾副帶在身上。
這是孫老刀的看家絕活兒,用他的話說,一副藥下去,一頭熊也能麻倒。
........
翌日。
東方泛白。
此起彼伏的雞叫聲、狗吠聲把小山村喚醒。
農村人勤勞,很少有睡懶覺的習慣,大部分人在雞叫之前就開始一天的忙碌了。
即使沒有事情,也會起來收拾一下院子,修理修理農具。
在農人眼中,似乎有做不完的事情,閑下來就渾身不自在。
韓石一大早便背上角弓,提著柴刀,帶上干糧往鎮子上趕去。
“看石頭這提刀掛弓的樣子,還真像那么回事。”
“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他長這么大都沒進過山,別被大蟲叼走就謝天謝地了。”
“那胡三也忒不是東西了,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嗎?”
“唉....以后家里的妖要遭罪嘍......”
三三兩兩的鄉鄰看看著韓石遠去的背影,小聲嘀咕著。
嶺前鎮緊靠著翻云嶺,周圍村鎮的鄉民進山,都要穿過鎮子。
走了小半個時辰,韓石來到鎮子上。
“炊餅...新鮮出爐的炊餅,兩文錢一個。”
“豆漿....可甜可咸的豆漿.....”
包子鋪、餛飩攤、炸油條的、賣豆漿的......
鎮子上各種店鋪陸陸早已開張,人間煙火鮮活熱鬧。
韓石坐在一家鋪子前,要了一碗餛飩,撒上一大把辣子,正吃的滿頭大汗。
“三公子,您行行好,娟子才十四歲啊!三公子,您高抬貴手.....”
不遠處傳來一陣哭鬧聲。
韓石抬頭望過去。
只見一名錦衣公子從一戶人家走出,錦衣公子手搖一柄翠玉折扇,容貌俊美,頗有幾分瀟灑意蘊。
只是臉色蒼白,左臉上一顆紅痣平添幾分陰冷。
韓石認識,這錦衣公子名叫鮮于明,是老狼幫幫主鮮于烈的三子。
此人刻薄狠毒,好色如命,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可以說是臭名昭著,鄉民們畏之如虎。
鮮于明身后跟著一群大漢,葛彪也在其中。
其中一名大漢手中拎著一名小姑娘,小姑娘臉色蒼白,渾身不住的顫抖。
一名中年婦女從門里沖出來,一把抱住鮮于明的小腿,磕頭如搗蒜:
“三公子,行行好,沒了娟子我怎么活啊...”
鮮于明嘴角微翹,陰笑道:
“是嗎?沒法活那就別活了。”
手中折扇一揮,中年婦女連叫都沒叫一聲,腦漿迸裂,紅白之物灑了一地。
葛彪對不遠處一名小捕快招招手:
“六子,喊人把地洗了。”
街上眾人看到鮮于明時都遠遠躲起來了,此時更是無一人敢出聲。
滿街寂靜。
韓石心中暗嘆一聲,都說亂世人命賤若草。可在這群人眼中,人命或許連草都不如。
一股命運不受自己掌握的無力感涌上心頭,他搖搖頭,起身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