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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鐵壁軍蒙冤

街上人多眼雜,孟良平不愿在此爭吵,只想盡快結束話題,改到僻靜安全處再說事,但李元惜嘴里似長了刀子,等不及他說完便要截斷他。

“李管勾,人性善變……”

“但有些東西不會變!”她堅定地說,小左跟在兩人身后,黃德和這名字她越聽越熟悉,總覺得與他見過面。再細細回憶,也是街旁逗玩的孩童笑罵了句膽小鬼,勾起她全部的回憶。

黃德和,她的確見過,差一點成了她姐夫。

“姐姐!你記不記得,主君給你舉行比武招親時,有個善用大錘的,你只是嚇唬他,說你喜歡的人,務必是能赤手空拳打得死一頭猛虎,他便慫了——你記不記得?他就是黃德和!”

如此清晰的提醒,再叫李元惜回到那年的擂臺,那個耍大錘的壯漢,也活靈活現地出現在她眼前。生得魁梧,不見得膽略也魁梧,就說這赤手打猛虎,尋常人怕歸怕,不至于撂挑子,一邊嚷著李元惜異想天開、不著邊際,一邊胡亂給自己臉上貼金,打壓別人抬高自己。

“他這種性子,只可能是從戰場逃出來的,天高皇帝遠,他的戰報一定有假!”李元惜斬釘截鐵,黃德和這匹夫,她信不得。

姐妹的對話也引得孟良平深思。

“劉平叛敵,滿朝文武皆不愿相信,但為與他劃清界限,口徑統一地要嚴懲他。劉平家眷如今身在大獄,難有出頭之日。你懷疑有假,便要有證據。”

“我會找到證據的!”李元惜說道:“煩請水監派人沿水路散播消息,凡是金明砦逃難的,來投奔我李元惜……”

“姐姐,這樣太沖動了!”

小左制止她:“金明砦軍士,無人不知你到了京城,他們如果想投奔你,定會多方打聽,我們叫軍巡鋪的鋪兵兄弟和城門守兵多加留意,咱們自己的青衫也可向商家傳散消息,若有打聽你住處的,一定要帶來街道司。”

“左姑娘的主意可行。我會在京城內外大小渡口放出消息。”

“那延州呢?朝廷打算怎么救?”

“只能在僥幸中尋生路。”孟良平解釋,據送戰報的斥候所言,三川口大戰時,地上仍是一層厚重的冰雪,天公不作美,剛抽的綠樹芽、綠草莖,又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覆蓋。可喜的是,夏軍來時天氣趨暖,衣物無法御寒。

如此,冰雪寒風,凜冽徹骨,夏軍必然軍紀松弛。

“官家正是看中了這點,使兵家的圍點打援,命麟州都教練使折繼閔、柔遠砦主張岊,代州鈐轄王仲寶率兵攻入夏境,許德懷整合山中鐵壁軍,趁機偷襲元昊,予以元昊重創。”

李元惜閉上眼,將官家的計劃搬入她記憶中的家鄉,北國飛雪,金戈鐵馬,但愿這一仗,能把元昊打回老家去。

“肚子餓了,聽說津門包子鋪新上了幾只陜西的定邊羊,陪我嘗嘗去。”

孟良平的提議并沒有引來李元惜和小左的興致,盡管兩人腹中空空,也明白孟良平想轉換她們的心情,而專食定邊羊,討個“定邊”的好彩頭。

于是孟良平換個說法,提出包子鋪隔壁是劉一手說書鋪,劉一手的消息是京城民間數一數二的迅捷和廣泛,或許在那里,可以聽到延州其他的消息。

姐妹兩個的心思全被延州左右,但街道司事務繁雜,周天和一人確實無法面面俱到,小左便先行告辭,回衙司去了。

雖和孟良平獨處略是不自在,但在內憂外患的情緒下,李元惜分不出更多的情緒給孟良平。

今日的東京城,定邊羊肉是最受歡迎的食材,津門包子鋪的生意極為紅火,人頭攢動,人聲嘈雜,李元惜不由得望而卻步,卻被跑堂幾番熱情邀請,安排進二樓一間包廂。

“孟水監,上回你來聽李士彬將軍金明砦大戰,就是這廂。”跑堂肩上搭著白抹布,在前頭引路,孟良平面色略囧,李元惜恍然記起,那時她在聽書鋪子里,也曾感覺到樓上似有人盯著她,但她抬眼去尋時,那人又避開了。

沒想到那人竟然是孟良平。

“兩位請坐,我給二位報個菜名兒,想吃什么隨便點。”跑堂說著,嘴皮子就麻溜地動起來,喘口氣的功夫十幾個菜名就報出去了,他滔滔不絕,孟良平應對菜品酒水,比李元惜更有經驗,所以借著點菜這個功夫,李元惜走到廂內的竹窗前向下俯瞰——

這樣的角度,確實對劉一手說書鋪一覽無余,此時,說書鋪的伙計正在門口驗票,驗過票的聽眾似搶錢般撲進鋪子,一張張凳子擺放地整整齊齊,一顆顆腦袋也整整齊齊,為著解悶,伙計上了幾盤瓜子,他們一齊磕著瓜子的聲音,匯集在李元惜的耳朵里,叫她想起馬蹄下碎裂的頭骨。

“李管勾,今日劉一手說的,是西夏建國史。”跑堂說著,將窗戶上的擱板放置下來,如此,慵懶的女子們便可托腮,舒舒服服地聽書了。

李元惜合上擱板:“不是要講延州嗎?怎么突然變卦講西夏?”

孟良平也奇怪劉一手的突然變卦,跑堂也訕訕地笑著:

“咱只聽說,有位客人愛聽西夏史,不知是如何勸說的,劉一手便臨時更改過來。”

“什么客人有這能耐?”孟良平問,跑堂搖頭:“喲,咱不操這個心,哪知道這個啊?——孟水監,先上開胃小碟吧?”

這時,樓下銅鑼聲起,跑堂眉開眼笑:“這就開始了,兩位先消遣著。”

劉一手仍如往日,瘦削、干凈、利落,顴骨高聳、目光犀利,聲色并茂,站在臺前,恍如一棵狂風里深扎根的老樹,手下驚堂木一落,“啪”地一聲,就掩殺掉所有喧鬧的雜音。

李元惜的一顆心,也抽搐似的,猛烈跳動著。

“今早頂新鮮的消息,咱大宋在三川口被西夏元昊圍殲,大將軍劉平叛敵,五萬鐵壁軍見死不救,咱一萬子弟全做了孤魂野鬼,實在令人痛心。本來這場要講的,是三川口大戰中的許多事,比如,劉平是如何被元昊的智囊——漢人張元說服,做了叛將;開國元勛石守信之孫石元孫,是如何被俘,寧死不屈;郭遵將軍被箭射穿了脖子,衣服全被血浸濕,仍壯烈廝殺,直到氣絕。今日,今日咱們講的,是咱們這位死對頭——西夏,是如何從一幫子無家可歸的可憐蟲,一步步建國、威懾中原的。”

這突如其來的改變,叫聽眾們老大不滿意——西夏有什么好講的?三川口大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才是眼下大家最想聽的。因此,臺下少不了聽眾叫喊三川口,但劉一手堅持,眾人也無奈。

不曾想,這耳朵豎起來,就越聽越支楞。

其實,對不準備去講的三川口大戰,劉一手已經透露了許多,戰爭的殘酷鋪展在李元惜眼前,她的一腔熱血沸騰著。

只是接下來,劉一手的講史卻越來越不對味。

“羌人能繁榮壯大,不過是做了墻頭草,到處稱臣做兒子,到處搖尾乞憐罷了。”

他開宗明義,將羌人與尚忠的漢人對立。他講史,先從元昊建的大夏國有多荒謬說起。

“大夏”這個國號,承襲的是五胡亂華時匈奴王赫連勃勃建立的政權,赫連勃勃對漢人如何,史有記載,那是渾不當人、甚至不當畜生看的。而年號開運,是五代后晉的倒霉年號,施行后,張元、吳昊指出年號不吉,并改為廣運。

“元昊,算得上是羌人中的一條漢子,但連國號、年號都要用別家的,可想而知,羌人脾性,無氣無骨無血性到了極致!”

這是什么蠢話!

“放屁!”李元惜朝樓下喊話:“你唾罵元昊可以,但罵羌人,我不認同!”

聽眾里也有羌人,早就坐不住,這會兒跟著李元惜一塊抗議:

“元昊是元昊,羌人是羌人,元昊是羌人中的敗類,十個羌人九個罵!”

“劉一手,你拿這樣的人給羌人戴帽子,好比別人的糞給自己的碗里夾,惡心誰呢!”

“就是,你在故意煽動羌漢對立!居心不良!”

“哎,好啦好啦,說書就是這樣,圖個熱鬧。”有人勸說,劉一手見樓上居然是李元惜,居然嚇得哆嗦一下,想必是從哪些嘴里聽說了李元惜實乃羌人這回事。待看到孟良平也出現在窗口,他一顆高隆的喉頭明顯滾動了周。

他連連拱手:“得罪得罪,那咱們就先從羌人五代后的歷史講起。”

從他嘴里跑出來的史,依然是極力污蔑羌人。說當時中原不穩,羌族尚弱,在強胡連番打擊下,或臣于中原,或竄于山野,跑得遠的,歸附了吐谷渾。

唐太宗時,吐谷渾被吐蕃滅,羌人請求內附,遷徙于松州。開元年間,另一支羌人被吐蕃打怕了,求救于玄宗,遷徙至慶州。

安史之亂,慶州羌人趁機占據赫連勃勃舊地,稱為平夏。元昊這一支羌人,正是出自平夏。

唐僖宗時,羌人投機戰事,竊取收復長安成果,得賜姓李,封夏國公。

聽到這里,李元惜已然按捺不住,跑堂上的一壇陜西蒙泉,已被她不知覺間喝掉大半,她又要了一壇,且吩咐跑堂,下去給劉一手賞一百個嘴巴。

“別逼的我出手,一掌扇飛了他的腦袋!”她伏在窗口,故意大聲向劉一手喊話,劉一手不敢看她,只能拿著汗巾擦了擦汗,繼續強裝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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