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子時,夜幕濃得化不開,伸手不見五指。白日里熱鬧喧囂的清梨街,此刻已沉沉睡去,往日的嘈雜全然消散,唯有偶爾的幾聲犬吠,劃破這死寂的夜。
莫含煙緊攥著那張寫有“明日子時,楊家南門”的紙條,一路奔波,終于站在了楊家宅院門口。楊家鬧鬼的事兒傳得太兇,周邊居民大多都搬走了,沒走的也怕沾惹邪祟,早早熄了燈歇下。整條小巷黑黢黢的,冷風呼呼地吹,凍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望著眼前依舊豪華氣派的大門,莫含煙心里直犯嘀咕,猶豫著要不要敲門進去。
正拿不定主意時,門內(nèi)傳來響動。她趕緊把耳朵貼在門上,這才發(fā)現(xiàn)門上竟有一層極薄的屏障。這屏障藏得隱蔽,不仔細根本察覺不到,一看就是出自高人之手,看來這楊家的事兒比想象中更復雜。
屏障雖薄,卻暗藏玄機,莫含煙哪敢輕易開門。她輕手輕腳轉到偏角處的小門旁,一眼就瞧見幾位守在門口的人。
為首的是個高個子男子,一襲月白長袍,衣角繡著簡潔云紋,束著條黑腰帶,上邊鑲著塊藍瑩瑩的寶石,格外惹眼。他劍眉高挑,眼神銳利,一頭利落束起的黑發(fā),透著股灑脫勁兒。手中的長劍,劍身狹長,劍柄上的寶珠散發(fā)著幽光,寒氣逼人。
他身后站著個年輕女子,身著淡紫修仙服,身姿輕盈。她模樣清秀,皮膚白皙,一雙丹鳳眼透著靈動勁兒。長發(fā)編成辮子垂在胸前,手里的劍,劍鞘上刻著簡單花紋,劍柄纏著淡紫絲帶。莫含煙認得她,這女子氣度不凡,從她的穿著來看因該是玉清教大弟子楚明杰收的唯一的女弟子宿雪。
女子旁邊是個少年,穿著淺藍色修仙服,衣服上繡著幾朵白云,顯得干凈清爽。他臉上還帶著幾分稚氣。一頭長發(fā)隨意披在肩上,手中的劍,劍身細長,在月色下微微發(fā)亮。
莫含煙悄無聲息地躲在墻后,屏氣斂息,將身子緊緊貼在粗糙的墻壁上,豎起耳朵,小心翼翼地偷聽著。
這時,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悠悠傳來,是那個少年正滿臉好奇地湊向身旁的女子,小聲問道:“阿雪姐姐,你說,這宅子真有外面?zhèn)鞯媚敲葱昂鯁幔俊?
宿雪微微俯身,抬手輕輕理了理裙擺,神色淡然,輕聲說道:“既然是師兄讓咱們來的,乖乖聽他吩咐就好,其他的事,少打聽為妙。”
少年卻一臉不甘,興致勃勃地接著說道:“可是我聽說呀,這宅子里藏著一個九尺高的女鬼!就從他們別院的溝里爬出來的,那模樣可嚇人了,滿臉是血,專挑那些模樣標致的小廝下手。還聽說,這女鬼特別討厭長得好看的年輕女子,一年前,楊家的小侄女,就是大晚上被這女鬼推進井里淹死的!好像今天還請了人來當誘餌,打算把這女鬼給引出來呢……”
“不僅如此,聽說楊家六叔家的小兒子,五年前走丟后,又突然自己回了家,可整個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更……”少年話還沒說完,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宿雪神色一緊,連忙伸手推了少年一把,眼神示意他別再出聲。
就在這時,門內(nèi)緩步走來一位身著樸素衣衫的中年人。他目光平和,見到守在門口的幾人后,微微點頭示意,溫和地問候道:“各位仙友,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
為首的高個子男子神色沉穩(wěn),拱手回應道:“鄭管家但請放心,陣法已然全部布置完畢,固若金湯,莫說是邪祟,便是一只蒼蠅也別想飛出去。眼下,就只等那‘魚兒’自投羅網(wǎng)了。”
鄭剛輕輕頷首,抬眸望了望那高懸于天際的殘月,又將視線收回,開口問道:“對了,諸位方才可曾瞧見有什么人在這附近徘徊?”
話音剛落,那少年嘴角微微一咧,雙手迅速在身前翻動,指尖靈動地變幻著手勢,眨眼間便捏出一個的法訣。剎那間,一道白光從他手中激射而出,打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只見那粗壯的樹枝搖晃起來,片刻后,才有幾片樹葉慢悠悠地飄落而下。少年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朝著莫含煙藏身的方向揚聲喊道:“別藏了!再躲著,下一道可就直接劈到你身上了!”
莫含煙心中一沉,難以置信。她向來引以為傲的掩氣之術,竟如此輕易地就被識破了,而且識破她的,還是一個看上去比自己年紀還小的毛頭小子。要是被師父知曉此事,她怕是要丟盡臉面了。
無奈之下,莫含煙只能硬著頭皮從樹叢中走了出來。她整理了一下衣角,向眾人行了一禮,隨后略帶忐忑地看向鄭剛,開口問道:“請問……是您叫我來的嗎?”說著,她從懷中掏出那張寫有字跡的紙條,遞到鄭剛面前。
鄭剛目光落在那張紙條上,微微點頭,說道:“姑娘,此次著實是事發(fā)突然,多有叨擾。聽聞姑娘最近在清梨街幫人查案,手段了得,已然是小有名氣。這不,我們楊家如今被邪祟纏身,實在沒了辦法,所以才想著請姑娘出手相助,幫我們楊家除去這心頭大患。”
莫含煙連忙擺了擺手,說道:“鄭管家您可太抬舉我了,那些不過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鬧,哪能真入得了您的眼呀。”
鄭剛神色誠懇道:“姑娘,你可是我們老爺親自挑選找來的,可千萬不能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吶。”
莫含煙秀眉輕蹙,滿心疑惑。楊家這除邪祟之事,可是頭等大事,如今連聲名遠揚的玉清教弟子都請來了,怎么還會找她這個籍籍無名的小角色來摻和?再者說,她向來只是幫人查查案子,可從沒說過自己會施展法術、驅邪避災這些本事啊。難不成,自己真如那少年所言,是被當作誘餌來使的?
莫含煙暗自思忖,人生在世,好不容易走這一遭,她可不愿就這么稀里糊涂地丟了性命。這般想著,她迅速轉過頭,一臉為難地對鄭剛說道:“鄭管家,您有所不知,這除邪可是個技術活,以小女子這點微薄的本事,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恐怕幫不上什么大忙。”
鄭剛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此顧慮,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擔憂?我們宅院里已經(jīng)安排了不少得力人手,暗中保護你的安全。等會兒我就叫人過來,給姑娘精心打扮一番,你只需在院子里隨意走動走動,等那邪祟一現(xiàn)身,我們立刻就會安排人手將它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