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的維吉瑪可謂愁云慘淡——雖然皇帝和貴族達成了難得的一致，決定停下這場耗盡國力的戰爭。但終于從死亡邊緣緩過氣來的北方人，卻不打算就此熄滅戰火。

他們派去奧森福特的使團足有十幾人，最終卻只有掉了半口牙齒的索爾凡納歸來。

迎著大廳中期待的眼神，外交大使難堪的承認，自己沒能帶回和平的喜訊——對于帝國提出的條約，北方人連看都沒看一眼，就把大使攆了回來。

“他們到底想要什么？”

索爾凡納本以為，這次任務失敗，自己會被當場吊死。但皇帝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有耐心，甚至主動開口詢問起了北方人的條件。

“北方人要求我們退回到辛特拉-利維亞以南；還要求我們交出屠殺過平民的軍官和士兵…”

索爾凡納口述了一遍初級文員提出的要求。

看著大廳里逐漸騷動起來，他忽然有些慶幸——那個辛特拉裔的初級文員，顯然對這次和談沒有任何誠意，所有的條件都只是口頭說說，連份正式的文件都沒有。

這就給了索爾凡納渾水摸魚的機會——反正帝國是不可能答應如此荒謬的要求的，正好可以將關于精靈的部分略去。

他閉著眼睛都知道，如果自己將北方人的要求如實轉述會有什么后果：

當‘精靈’這個字眼從他嘴巴說出時，所有人的注意力就會從和談轉向對他的人身攻擊——對方都敢說松鼠黨的壞話了，你居然還跟他們談判？這是對‘反精靈意識法案’赤裸裸的挑釁！必須要出重拳！

首先，最高法院將會以種族歧視的罪名起訴索爾凡納，并以絕對高票通過——什么？你說沒有證據？誰說沒證據就不能定罪的？

只要最高法院的陪審團投票通過了定罪，有沒有證據又有什么關系呢？

法律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然后，索爾凡納的家族也將陷于道德洼地，他們將成為‘擾亂秩序的雜音’，被毫不留情的清算、劫掠、屠戮一空。

最后，當整個案件不再有人關注，始作俑者索爾凡納本人也會在某個下午忽然抑郁癥發作，從背后刺穿自己的心臟自殺身亡。

大廳內嗡的一聲炸開了，貴族和大臣們紛紛扯著脖子高聲叫喊：

“挑釁，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必須讓這些劣等民族知道，尼弗迦德人是戰無不勝的！”

…

恩希爾坐在王座上沒有表態，他用一種近乎于放松的姿態靠在椅背上。

這把椅子的靠背上雕刻了一朵鑲銀的百合花，在過去的時候，這朵銀百合沒少折磨他的背。但現在，他倒覺得這浮雕能對緊張的背部肌肉起到放松和按摩的作用。

下方大廳里的貴族和大臣們，他們張著嘴巴，噴吐著廢氣和唾液，看起來吵的不可開交，其實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舉動——他們就像是一條被嚇尿了的野狗，看似叫的很兇，其實腳爪抖個不停。

倘若換做一位和平年代的君王，看到這樣一群渾渾噩噩大臣，多半是要頭痛欲裂的。但眼下恩希爾只覺得神清氣爽：

這之前他過的是什么日子啊，這些衣冠楚楚的家伙當面彬彬有禮，背地里則拉幫結派。

那時候，所有的旨意都要送由議會指手畫腳，所有的命令在離開視線后都會被拖沓延誤嚴重走樣。他只能將所有的事情都抓在手里，一件件的盯著去做。

現在，在北方人制造的巨大壓力面前，這些首鼠兩端的家伙雖然仍舊蠢笨不堪，至少已經懂得置身事外，不再事事掣肘了。

恩希爾知道這些貴族為什么忽然乖順了起來：在處理貴族的事情上，張厁的手段可比他恩希爾兇殘的多了——就在不久前，奧森福特城里的貴族被連根拔起，那可是瑞達尼亞幾乎一半的高貴家族??！

據傳，隨著實控區域的飛速擴大，這位獵人魔非但沒有采用懷柔政策拉攏各地的大貴族，反而以強硬的手段奪取了貴族們的領地和治理權。

在他的治下，貴族們只有兩條路可以選——要么承認封建時代已經落幕，交出領地治理權，安安穩穩做自己的富家翁；要么，去死。

反觀恩希爾，雖然時不時也會殺幾個跳的太歡的家伙，但畢竟還無法觸動貴族們的根本力量。而且在未來幾百年內，皇帝和貴族仍將保持此消彼長的博弈關系，并不會演變成北邊那樣的生死大敵。

該選哪邊站，傻子都能看明白。

“陛下，您說句話啊！帝國的路該怎么走，我們可都指望您了！”

貴族們吵吵半天，見恩希爾仍舊不開口，終于也漸漸消停下來。他們彼此推推搡搡，終于推出一位代表出來…嗯，表忠心。

“讓東線軍團撤回來，帝國的戰線拉的太長了。西線軍團，嗯，繼續堅守?！?

恩希爾剛說完自己的布置，大廳中就再次炸開了鍋。

皇帝是昏了頭，說反話了么？

東線軍團在南科德溫，和瑞達尼亞軍隊隔著龐塔爾河對峙。眼下他們的國王剛被弄死沒多久，正是士氣低落的時候，怎么就輕易撤離了？

相比之下，西線軍團目前的敵人雖然就一個人，但那可是殺不死的白狼杰洛特啊，他一個人把整個軍團攆出了威倫有木有！

面對一道道質疑的目光，恩希爾漫不經心的說道：

“西線軍團已經發現了克制杰洛特的方法。短時間內雖然沒法發動進攻，但至少固守是沒問題的。

“至于東線，在當地找個有實力的貴族，把他扶持成科德溫的新國王。然后軍隊回維吉瑪待命?！?

這話一出口，大臣們頓時發出了‘哦’的聲音。

了然，剛正面已經沒有希望的話，不如使點陰招，惡心對面一手。

只能說，作為一個穿越者，張厁和杰哥在政治層面的技術，比起恩希爾來還是差的遠了。

本來，他們打的算盤是宣而不戰——世人都以為尼弗迦德軍勢無雙，但實際上尼弗迦德人純軍事手段征服的國家唯有辛特拉——還是卑鄙無恥的偷襲。

這群老陰逼真正擅長的是通過商旅、移民在他國境內扶持反對力量，煽動騷亂，在開戰之前就將敵國擾亂的筋疲力盡。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維持著戰爭狀態——雖然小股滲透仍舊無法阻擋，但戰爭狀態至少可以遏制相當程度的人口流動——你的人進不來，當然也就沒法搗亂。

迪杰斯特拉對這份計劃的評價是——過程錯誤，但結果正確——

因為擔心間諜就維持戰爭狀態，是典型的丟了西瓜撿芝麻；但眼下，有了立體農場這個移動泉水，大可以通過維持局部戰線的方式，放干尼弗迦德人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