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爾到法印學院任職校長的那天，學院里一共有五十七個學生，大多是十五歲以下的孩子。

這個數字讓她有些吃驚，但略一思索也就釋然了：畢竟，這里是北方第二大的城市，足有兩萬人口。這樣龐大的人口基數下，篩出幾十號擁有魔法天賦的孩子簡直不要太輕松。

但到了第二天、第三天，前來法印學院報名的人數越來越多，在仔細檢查過后，席爾吃驚的發現，這些孩子中足有一半以上是真的有魔法天賦的！

梅里泰莉啊，在此之前，究竟有多少身懷天賦之人被白白浪費了！

“女士，您會收留我們的，對不對？”

小女孩怯生生的聲音將席爾拉出了自己的思緒，她低頭看了看這孩子，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另一重為難的境地：

這孩子沒有丁點魔法天賦，她的頭腦正常，口齒清晰，除了瘦的過分，身體沒有任何異常——這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被丟棄的窮人家的女兒。

“孩子，我注意到你是一個人過來的，你的家人們呢？”

席爾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女孩兒的腦瓜，問道。

“我早上不小心打翻了粥，媽媽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要打我的屁股。但爸爸說打了也沒用，家里要吃飯的嘴太多了，他叫我順著發光畫面上的箭頭走，說我能找到一個有很多孩子的地方，這樣問題就解決了。”

在成為術士的道路上，席爾已經經歷過許多常人無法忍受的折磨，但聽到小女孩的話，她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被揪緊了。

“女士，您會收下我嗎？我保障一定會好好學習的，等我學會噴火苗的那招，就可以在冬天幫您把靴子烤的熱烘烘的。”

也許是在面前這位女術士身上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親切，小女孩用雙手拉著席爾的胳膊，晃來晃去的撒嬌，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但是，雖然饑寒讓她早早的學會了很多事情，眼底那抹惶恐的神色還是沒能逃過席爾的觀察。

“我很抱歉，孩子，你并沒有魔法天賦，但是…”

席爾說著站起身來，她本想說自己還缺個仆人，對方可以來試試之類的。

但當她站起身后，就不可避免的看到了站在門框右邊，同樣可憐兮兮盯著自己的那群孩子——他們同樣被鑒定為沒有魔法天賦。

兩個念頭在席爾的內心激烈的爭吵著，一個說，救救孩子，盡你的一份力；另一個則說，這世道如此，你救得了一個，難道救得了一百個？

如果她還是亨賽特的皇家顧問，還是那個權勢滔天的女術士，別說一百個孩子，一千個孩子也盡可收留的下。

但現在，別說權力和財富了，就連她本人都是剛剛被張厁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要想收留這些孩子，實在是力不從心…

于是，席爾默默的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補了一句：“我很抱歉。”

聽到席爾的話，小女孩明亮的眸子瞬間黯淡了下來，她松開了拉著席爾的雙手，沒有半點留戀的朝門外走去。

席爾幾乎是本能的讀取了小女孩的思維：

【趁天色還早，這些被刷下來的呆瓜還沒反應過來，說不定能去碼頭工地上討幾枚銅板和包子…】

“等一等！”

席爾失態的快走幾步，拉住了小女孩。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然后堅定的說道：

“請沒有被錄取的同學也不要著急離開，我會去找…我會去找人幫忙妥善安置你們的。在這之前，你們今天的伙食由我負責提供。”

聽說在諾維格瑞，術士們會用幻象宣傳商家的產品，以此換取報酬。如果自己也拉下臉皮的話，這一套在奧森弗特應該也能行得通！

席爾暗暗下定決心，待會兒趁著午休，到城里到處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需要打廣告的店鋪。

畢竟為學校籌集經費也是校長的工作之一啊！

午后，席爾回到教室中，揉著自己酸脹的雙腿，即便女術士一貫神經堅韌，此刻也不禁嘆息起來：

把牛堡的大街小巷都轉過一圈后，她再一次意識到拉多維德對這片土地的傷害有多深刻——滿大街都是關閉的店鋪，還堅持對外營業的那些也沒有余錢拿出來宣傳自己的商品。

況且，即使宣傳了又怎么樣呢？現在大家一個比一個窮，眼看連飯都快吃不起了，哪里還有心思消費呢？

恐怕這座城市一時半會兒是很難恢復活力了…

“哦，美麗的女士，您為什么會皺著眉頭坐在這里？”

一個尖利的嗓音驚醒了席爾，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做派簡直全無術士的風姿——她正坐在學院的門檻上，機械的咀嚼著一塊三明治，如果不是那身姿和容顏過于完美，簡直就和城外休憩的洗衣婦沒什么兩樣。

“您是…？”

來人是個中年男人，頜下留著長長的山羊胡子，他尖銳的下巴似乎與侏儒有著某種聯系。

“我是卡爾克斯坦，架不住張厁那小子天天去煩我，只好答應他出來收幾個學徒。那么，我的學生們在哪兒？”

即使沒有聽到‘卡爾克斯坦’這個名頭，席爾也知道他是個煉金術士——卡爾的身上滿是煉金物品獨有的怪異氣味。

“這邊……還有那邊的屋子里都是！”

席爾下意識的指向了正在跟著獵魔人們學習法印的孩子們，但她福至心靈的扭動腰肢，連同隔壁房間里那些沒有魔法天賦的孩子也劃了進來。

畢竟，煉金術又不用魔法天賦，這玩意兒要的是頭腦清楚、膽大心細！

卡爾克斯坦在兩群孩子間來回掃了幾眼，然后毫不猶豫的邁開步子朝隔壁走去。

“卡爾先生，您這是做什么？”

這下席爾摸不著頭腦了，怎么有天賦的孩子們反倒落選了？雖說煉金術對魔法天賦沒要求，但這邊的孩子能感知到材料的魔法特性，總該是有所助益的吧……

但煉金術宗師的名頭實在響亮，她也不敢隨意指摘，只能小心發問。

“我可不想在一群自大狂身上浪費時間，如果他們真的想在煉金術上發展，你考察后送到我這邊來。”

卡爾嘴上回答，腳本不停。

“可是，那邊的孩子沒什么魔法天賦，學起來應該會更吃力吧。”

席爾困惑的低聲問道。

卡爾在那群‘沒有天賦的孩子’所在的屋外停下腳步，解答了席爾的困惑：

“這點我剛才就看出來了，我還看出來這些孩子全都處在長期的營養不良下——這無異會讓他們看起來有些傻。但煉金術不需要天才，煉金術需要的是不鉆研它就活不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