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道起源,以石為器,以皮為衣,執萬物為己用,采萬靈強己身,其智漸超脫,其思漸迥異,為天地所困,為自然擺布,靈覺混沌,文明未顯,一切之物質所不能,一切之精神所自由。
草木者,善采納元氣,故蔓蔓也;鳥獸者,以爪牙為利,多相食也。萬靈皆有其性狀,仰賴于天而轉圜于四方高低,以其生,以其死。人無草木繁盛之機,無鳥獸爪牙之利。四顧之間皆蒼茫,俯仰轉瞬盡仇敵。以羸弱對剛強,則羸弱必不存;以剛強對羸弱,則剛強必逞意。然,弱肉強食,自然之道也,萬靈雖有性狀,自然之性狀也。虎豹之行,草木之盛,鷹啼鹿鳴,蠶變蝶蛻,凡此種種,道之顯也。人之欲存世,退而循自然之道,進而與萬靈相爭,彼其未明四方,未察陰陽,不覺生死,不通內外,或安逸,或堅韌,或強壯,或聰慧,利一時者強,利長遠者存。不強不足以立于天地,強有限也,以有限之強謀無限之天地,必敗亡也。故萬靈之道,皆敗亡之道也。人道之初,立身雖弱而欲存世,故謀強也。執石骨當爪牙、采皮草御寒冷。人之有限之身,以其超拔絕然之慧,納萬物之性狀以克萬物,江河深遠難覆草木之輕,山川險峻不困飛鳥之翼。取萬物之雄壯,汲萬靈之養分,此人道之精要。似以弱克強,實以強降弱。人道也,以道生道,道之繼也。天地之無限,人之可用也亦無限,以無限之力用于有限之地,則人道之昌盛不足言也。
遠古蠻荒之時,天地之所不容,萬靈之所相迫,人之欲存世,必棄安逸而多勞身,離定居而行四方,勞則筋骨壯,行則靈覺啟。人道漸深遠,觀自然而非自然,思己身而同萬物。天地昏暗未明,人道混沌不定。山川之勢可以決吉兇,江河之流可以定生死,正所謂物質之不能,在不明性狀,在人力難當,在不能割舍。見鳥獸之行而同草木,聞萬物之性狀而混一,正所謂精神之自由,在不知全貌,在內外求索,在廣闊可為。靈覺啟,思有維,人道之初,不能而能,不明而明,物質之基礎也,精神之虛無也。
人道之行,以存身為本,見天地之廣闊,明萬物之性狀。漸深遠,必利器具而巧用萬物,行四方而不拘泥于天地。人力有限,而智慧之門通無窮之天地,以有限之身用無限之力,則人道必昌盛。若智慧無門,不明機巧,則雖無限而有限也,力終有匱乏之日,人道之衰敗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