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對錯何人判
- 大唐鎮(zhèn)詭司
- 野笙墨水
- 2357字
- 2024-02-23 23:36:55
夢梯搭好后,兩人進(jìn)到一個奇異空間,在這空間里漂浮著不少云團(tuán),李范不小心觸摸到了一塊云團(tuán),那饅頭大小的云團(tuán)“嘭”的在他眼前散開,一副連續(xù)的畫面出現(xiàn)在李范腦子里。
四十歲都沒娶妻的郎君腦中的臆想過于驚天地泣鬼神,使李范的三觀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子書少晗走在前面,小心避開這些云團(tuán),浮在他周圍的云團(tuán)會變化顏色,像剛剛那個就是黃色,夢里好殺人的是紅色,總在夢里發(fā)財?shù)脑茍F(tuán)是金色。
“夢里思緒較重的人,他的云團(tuán)是灰色,我們已經(jīng)來到屬于呂州官吏黎庶的夢界,麻煩少卿好好找找,這些云團(tuán)你可以觸碰,我不能碰。”
既然子書少晗都這樣說了,李范便走到前方逮住四處飄散的云團(tuán),大部分呂州人的云團(tuán)呈現(xiàn)白色,子書說這些人白天種地就累的要死,平時除了溫飽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因此夢色較輕。
搜尋了一陣,李范很快鎖定了一塊異常活躍的灰色云團(tuán),他伸出手觸碰了一下,一把利刃瞬間自夢境內(nèi)劈出,李范揮手打歪刀身,那云團(tuán)立刻散逸。
“司丞,這是怎么回事?”
“有些戒心非常重的人,他們即使在夢里也照樣戒備,一旦發(fā)現(xiàn)不對勁就會強迫自己醒過來。”
子書看了眼殘留在李范手指上的灰色云絮,頓了頓,說道:“這云團(tuán)的主人心思極其縝密,顧慮很重,你看,灰絮內(nèi)部還藏著一絲血色,可能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時間不早了,雞鳴一起,夢界關(guān)閉,我們需得趁早行動。”
李范剛想問如何行動,子書少晗拉著他跳了下去,等再次落地,他們已經(jīng)到了一處院落內(nèi)。
“這里不是真實世界,死人不涉活人世,內(nèi)有魂靈天地巡,眼下我們所處的是魂魄界,此界由主魂控制,因此需要想好措辭,最好別激怒他,一旦他對我們起了殺心,萬物皆可為兵。”
李范表示明白,兩人悄然走至后庭,借著婆娑樹影觀察后院的動靜。
“吱呀。”
后庭主屋的門打開,里面走出一位身著青衫,書生打扮的人,他的眉宇之間有道明顯的皺痕,整個人的面相嚴(yán)肅板正,不茍言笑,手里捧著一冊書卷,端著一支蠟燭,朝兩人藏身的地方看去。
“是陰曹地府的人嗎?”他突然問道,“我叫宋簡,要真是陰司前來勾魂,就不要鬼鬼祟祟。”
李范回道:“我們不是陰曹地府的鬼差,但此行造訪,卻是為一幫難民的鬼魂而來。”
“楊刺史是我謀劃殺害的,我承認(rèn)。”宋簡語出驚人,“大難當(dāng)前,他卻優(yōu)柔寡斷,不恤州民,擅自將糧米發(fā)放給難民,我多次勸諫無果,因而殺之。”
“難民就不是大唐黎庶嗎?身為國朝官吏,何故厚此薄彼?”
“這并非是我厚此薄彼,裂土分疆,設(shè)縣劃州,編籍造戶,查核手實過所,其實這天下最怕黎庶一條心的是朝廷,而非我等。”
“朝廷分土置民是為了好治理,假使全部黎庶像亂麻一樣鬧哄哄的擠在一塊,你是有識之士,自然明白這樣做的后果,在這一點上,朝廷沒做錯。”
“這位郎君,我也沒說朝廷做錯,只不過有時披著華衣干壞事而已,但這和楊刺史的死并無關(guān)系,我無心在這等判不了對錯的事上浪費唇舌。”
宋簡輕輕一笑,對著子書少晗道:“足下沉默寡言卻是何故,難道不是來問罪于我的嗎?”
“你的罪在于己身,上天責(zé)之,你亦心知肚明,因此我無話可說。”
“你倒是個奇人,兩位貴客,也別枯站著,顯得我禮數(shù)不周,還請到屋內(nèi)一敘。”
說罷,宋簡行了一禮,做出請的姿勢。
李范看向子書少晗,子書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那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進(jìn)到堂屋內(nèi),宋簡點上蠟燭,將手中書卷放回書架,對兩人道:
“怠慢之處還望海涵,自從謀害楊刺史后,我心日夜難安,其中雖有無可奈何的隱情,但死了這么多人畢竟是無可辯駁的事實,因此我甘愿受罰,絕無怨言,只求二位貴客容我講前因后果說一遍,這樣我死而無怨。”
李范正色道:“還請快快說明。”
宋簡慘然一笑,道:“自大量難民涌入?yún)沃莸亟纾骷榉缚疲瑩屫斀偕岬陌讣逊e如山,他們時刻在死的邊緣徘徊,哪里還怕什么律法,于是變得比盜拓還要可恨,打家劫舍,侮辱良人,作為一州別駕,我能眼睜睜看著治下百姓慘遭他們凌辱嗎?”
“這確是實情。”李范也知難民中良莠不齊,因此并未反駁。
子書少晗沒說話,自剛才開始他就恍若夢游天外,眼睛閉著,一副萬事隨心的模樣。
“足下也知人心隔肚皮,我無法一一辨別難民中的好壞,而且官和民立場不同,考慮事情的方向也大相徑庭,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求個穩(wěn)字,本來我建議楊公在城外設(shè)少量粥棚,將倉中粟米大部分發(fā)給兵士好讓他們能安心去日夜警巡,維持治安。”
“但是楊公不聽我等良言,說城內(nèi)積粟甚多,而且兵士祿米綽綽有余,便決定廣設(shè)濟(jì)民棚……”
說到這,宋簡面露憤然,“愚蠢的善心和作惡沒什么區(qū)別,楊公優(yōu)柔有余,思智平庸,我勸他道,倉中多留粟米實際是為了穩(wěn)住兵士的心,他發(fā)不發(fā)是一回事,但必須要有,而且粥棚多設(shè),四方難民奔走相告,團(tuán)團(tuán)相聚,擁擠在城外,恰在此刻又軍心不穩(wěn),萬一哪天糧草不足,災(zāi)禍立起,最后還不是呂州百姓遭殃?”
李范聽到這,先前那股洶洶問罪的怒火涼卻了一半,宋簡雖然有大錯在身,但他的出發(fā)點沒有問題,如果按照楊刺史的做法繼續(xù)下去,等粟盡糧空,兵士又冷眼旁觀,消極應(yīng)付,那幫餓急的人什么事干不出來?
“因此我設(shè)計殺害了楊公,面對朝廷問詢,也是我編造謊言蒙混,一切錯責(zé)皆在于我,這段時日,我之所以茍活于世,是因為楊公被殺后,公務(wù)案件堆積繁多,我本想處理完政務(wù),妥善安置好百姓后就自刎謝罪,沒想到我一刀刺喉后,地府不得入,又進(jìn)了自家庭院。”
說罷,宋簡起身向李范和子書少晗行禮,“我自知罪孽深重,就是墮入地獄也是輕罰,但作為呂州別駕,哪怕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那么你為何折辱楊公的家眷?”
“這就是我的狠心之處,要么做全,要么不做,二位,我言盡于此,若足下是鬼差,便立刻將我拘捕問罪,若不是,還請告知我地府在何處。”
一直沉默不語的子書少晗開口道:“出后院門,有一水池,跳進(jìn)去便是。”
“多謝。”
宋簡最后躬身行禮,頭也不回地離開堂屋。
李范沉下眼眸,道:“你早知道他自刎了?”
“嗯。”
唉,李范嘆了聲氣,這世上對錯何人能下終判,怕是皇帝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