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狗奴!本宗師讓你買的那根人手太歲你是不是獨吞了!”
“師傅,那人手太歲真的是被木客搶去的!”
笙水真人喝令身邊的兩個道童上前搜身。
“從里到外都要搜干凈!”
林陽霎時屎尿失禁,要說在野墨派,他最怕的除了師傅就是這兩個活死人一樣的怪童子,他們是歷代宗師的護法道童,左邊的叫黑陰煞,右邊的名白陽仙。
黑陰煞臉貼紅花,額心點紫,雙頰抹白粉,白陽仙貼綠花,額心點赤,雙頰抹黑粉。
這兩個娃娃都不是活人,是野墨派第二代宗師的兒子,二代宗師升仙后,他們就成為后世宗師的護法道童了。
黑陰煞跑跳到林陽身前,林陽抖如篩糠,邊磕頭邊求師傅饒恕,說他所言句句屬實,卻看笙水真人早已轉過身去,他頓時面如死灰,眼神顫顫,惶恐到了極點。
一雙鐵手鉗住林陽下巴,林陽下顎一陣劇痛,被迫張大嘴,黑陰煞吐出長舌,長舌入口進腹,在腸胃里攪弄了一番,最后像蛇一樣縮了回去。
“無物,無物。”
怪童高興的拍起手,跑回笙水真人身邊。
“豬狗,本宗師今天暫且饒你一命,但是三天后你若不把人手太歲獻到太君爐前,耽誤了本派的成仙大業。”
笙水真人捏住一個瓷人,手略用力,瓷人四分五裂,跪在林陽身邊的小弟子立即頭顱破碎,身形扭曲,他的眼珠彈到了林陽脖子上,稠血腦漿噴了林陽半臉半身。
林陽不敢動彈,跪在地上繼續磕頭。
笙水真人坐回首座,對著下面跪倒的一眾弟子道:
“木客是荊楚南蠻地區深谷里的山精,傳說是秦修阿房宮時逃役避亂的樵夫之后,這幫精怪平時隱居幽山,從不在人前露面,又怎會出現在長安!”
林陽嗚咽哭泣:“師傅的學識是歷代大宗師里最淵博的,弟子蒙師傅訓導也知曉了不少精怪,我碰見的那個怪物身材矮小,爪子像鐵鉤,攀爬房檐比猴靈敏,看著就像木客,我還差點被它抓穿腦袋,它們似乎受人指示,奪了人手太歲后就往布政坊西南邊的善果寺去了。”
笙水真人怒色稍緩,看林陽涕淚橫流,竟生出幾分憐憫神色,“本宗師就信你一次,我派白陽仙隨你前往。”
林陽不顧額上的鮮血,恐懼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多謝師傅,多謝師傅!”
“但是……鎮詭司就在布政坊,如果被他們察覺,弟子怕會給師傅帶來麻煩。”
“區區一個鎮詭司,你身為太上道君的嫡傳徒孫,還怕那些荒門野派的道士嗎?”
“師傅,弟子愚拙,雖然跟隨師傅多年也僅僅學會了一點皮毛,辜負了師傅的栽培之意,我聽聞鎮詭司的司丞是白云子的愛徒,道力深厚,因此擔憂僅靠一個護法道童可能不是他的對手。”
笙水真人聽到白云子的名號,目露輕蔑,“茅山上清派尊魏華存一娘子為開宗祖師,別說上清派,這天下道派除了我野墨派全是邪流,我野墨派乃太上道君嫡傳宗派,代代大宗師不過七八載就能得道成仙,名列仙籍,入大羅天,享無邊福祿,西王母斟酒,東王公把盞,尊玉皇執鞭,這就是太上道君嫡傳弟子的尊貴!”
接著笙水真人話鋒一轉,面色陰沉,“本宗師早已有了仙官金印,只是奉太上道旨,為驅逐胡教,遏制佛宗而暫留人間,又見世人可憐,想尋道升仙卻不得其旨,才屈居人煙污濁地,如今本宗師有大功德,大福果,大造化衛體,三清四御護身,殺白云子如碾死螻蟻,何況他的徒弟?”
說完他賜給林陽一道黑符,“這道符連佛陀也能殺,你若遇到白云子的徒弟就使此符,他必將身死道消。”
林陽得了黑符,旁邊的弟子送上一套干凈的道袍。
先前去燒熱水的瞎阿婆和盲老丈等眾人散了,走進屋內照例撒了點黃粉在地上,冷水沖了一遍,室內登時騰起一股肉香。
“哪天也讓神仙賜我們點福肉福湯吃,這幫弟子天天吃福肉,我們喝點福湯也不過分。”
瞎阿婆拿簸箕刷洗地面,聽見腳步聲遠了,她和老丈趕忙趴在地上舔舐故意沒撒粉的那一小塊地。
“這肉湯還鮮著呢。”兩人嘖嘖稱贊。
林陽洗干凈身子,換上道袍,手持變成青竹杖的白陽仙去往布政坊。
布政坊里佛寺林立,香火最旺的屬鎮國大波若寺,坊間有傳聞說鎮詭司的少卿就住在此寺,他鎮戮的鬼怪窮兇惡極,為防備鬼怪的親朋舊友尋仇,他就住在后院禪房,房里擺滿了佛陀菩薩的木雕。
這樣一來,鎮國大波若寺的名望又隱秘地增長了,連鎮詭司的少卿都要靠此寺的佛祖護佑,可見這座寺里的佛是真顯靈。
善果寺的愿空法師望著鎮國大波若寺香火鼎盛,再見自家門庭唯有秋葉零落,心中生起一股怨氣。
難道這世上俗人都不信善果了?
愿空法師看身邊侍候的沙彌也踮腳遙望鎮國大波若寺的團團煙云,立刻叱責道:
“小子也想沾染一身官氣?佛門凈地喧嘩無度,不是修身養性的場所,你如今也懶了,只曉得玩,玩的臉黑臟的,快喚那幾個凈人將門前秋葉掃了。”
沙彌惶惑,垂首回道:“寺里那五位凈人如今也去了別處。”
愿空看他臉色煞白,不經嚇的懦弱模樣,正要發作,忽見寺前有個穿紅袍,挎金帶的年輕郎君,朝廟里張望。
愿空立馬誦念佛號,迎上去,問使君從何來。
李范見善果寺門庭清幽,人跡罕見,不像自己的寓所人聲鼎沸,心里已經有了挪窩的想法,他向愿空行禮,說自己是別處的寓客,偶然路過此地,見佛門靜謐,古剎莊嚴,不免生了敬仰之心。
愿空大喜,邀請李范進去喝杯香茶,李范對那種加鹽加油脂的茶一點興趣也沒有,何況剛剛喝了一頓酒,心想渾身酒氣進到寺里實在不妥。
但愿空不容他推卻,忙說酒氣算什么,就是無惡不作的盜賊只要放下屠刀,口誦佛號,死前三寶也會迎接他們進入西方凈土。
佛,是很寬容的。
李范心想西方凈土的入境門檻還挺低,人間好歹還查查過所,不過這和尚說話怎么怪里怪氣的,李范瞥了眼跑走的小沙彌,眼神一掃,看到有個頭纏麻巾的挑夫躲在石獅后盯著自己。
李范覺得面熟,想上前細看,但愿空纏著不讓自己走,嘴里胡浸說什么自己是有大佛緣的人。
走進大殿看見那尊笑口常開的彌勒佛,李范眼中戾氣微瀾,他掩去神色,同愿空進到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