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縣集市，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紛紛聞訊趕來。

杜星漢找了處高臺，站在上邊開始了演講。

“老鄉們，自我介紹一下，鄙人，杜星漢。”

“你們中間，有人聽說過這個名字，想拿我的頭，去換金子。”

“還有的人，沒聽說過，不知道我是誰。”

“那我現在就正式給大家科普一下，我就是官府到處張榜通緝的，刺殺秦王嬴政那個兇手。”

話音落地，全場一片嘩然。

“杜公子，人抓到了，就是他出賣的你。”

兩名鄉勇揪著那個屠戶，一把薅到杜星漢面前。

“想發財？想出人頭地？想要漂亮娘們兒？”

杜星漢發出了靈魂三連問。

屠戶嚇得臉都白了：“不想不想，好漢爺饒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杜星漢抬手就是一巴掌：“想發財有什么不敢說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間，豈可郁郁久居人下！”

杜星漢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他：“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鋌而走險，賭對了，就能換個活法，高官厚祿，聲色犬馬！賭錯了，大不了脖子上多道疤。”

“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憑什么從一出生，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而你辛苦了半輩子，卻只能過這樣窮苦的生活！”

“你愿意從一出生，就被人踩在腳下，你的孩子，你的孩子的孩子，無休止地重復你這種毫無意義的人生嗎？”

“你是想當一輩子的懦夫，還是想當萬人追捧的英雄？哪怕只能當一天！”

“你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英雄！”在杜星漢狂風暴雨的心理攻勢下，屠戶喘著粗氣，咬牙怒吼：“我要當英雄！”

“好。”杜星漢轉身面向蜂擁而至的縣民：“老鄉們，我杜星漢今天來沛縣，只辦三件事，公平，公平，還是他媽的公平！”

“軍爺，啥叫公平啊？”人群里傳來疑惑的聲音。

“啥叫公平，你們往那看。”

杜星漢一指不遠處的老歪脖子樹。

縣令正在眾目睽睽下，被施以絞刑。

“那，是你們的父母官。”

沒等老鄉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杜星漢又一指樹下堆成小山的麻袋。

“那，是官倉里的糧食。”

看到糧食的縣民們，一個個饞的兩眼放光。

沉重的賦稅加上連年的戰爭，導致他們絕大多數人，已經很久沒有吃到過一碗熱騰騰的粟米飯了。

“軍爺，官家的糧食，你咋敢給搬出來。”

面對疑問，杜星漢說道：“我不僅敢把糧食搬出來，我還要把它分給你們，這，就叫公平。”

杜星漢原以為，老鄉們聽到這話后，肯定會群情激憤。

結果，現場鴉雀無聲，直接冷場了。

半晌，才有人冒出一句：“大伙都散了吧，官家的糧食分給老百姓，那是要咱拿命換哩。”

人們開始交頭接耳，沒有人敢相信，杜星漢說的話是真的。

官府開倉放糧，分給老百姓？這怎么可能呢，人家不搶你糧食，就算不錯了。

杜星漢這才意識到，他所使用的理念，跟這個時期的人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

這時的人從思想意識上，完全無法理解，也不敢去理解。

“第一個扛走糧食的，賞百金，分田五十畝！”

面對即將潰散的人心，杜星漢急中生智，想起了徙木立信的典故。

這一下刺激到很多人的心里，但他們仍是觀望，仍然覺得這是個陷阱。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可沒那么好當。

“阿娘，我想去試試。”

“不許去，你不想活了？”

“爺爺病的那么厲害，家里一點糧食都沒有，每天光吃野菜湯，什么時候能好起來？”

“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你忘了你阿翁是怎么死的，就是被官家抓去修城墻，讓石頭給砸死的，官府有給咱家一點補償嗎？”

“那群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

人群中一對母子的對話，引起了杜星漢的注意。

那是一位年紀不大的少年，常年的營養不良，導致他看起來極為瘦弱。

“第一個扛走糧食的，賞千金，分田兩百畝！”

杜星漢接著加碼，他堅信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少年咬了咬牙，不顧母親的阻攔，猛地沖出人群。

“這一袋糧食，便是百斤，你能扛得動嗎？”

樊噲有些輕蔑地看著他，畢竟他看起來太弱小了。

似乎刮來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走。

少年俯下身去，嘗試著抓起糧袋。

這一袋糧食的重量，遠遠超過他的體重。

一次，一次，又一次……

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糧袋終于被扛上肩膀，可他也被壓得直不起身子。

只能一小步一小步，艱難地往前挪動。

還沒走出一丈遠，少年的身體就被汗水浸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傻小子，快扔了它，你會沒命的。”

“黑牙子，官府的話你也當真，有你后悔的時候。”

“蠢貨！倔驢！沛縣人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

人群圍了上去，對著少年謾罵指點。

在他們看來，這種行為，是極其愚蠢，極其呆傻的。

但少年完全不為所動，因為他為家人能做的，不過是舍出這條一文不值的賤命，去換取那一線活下去的希望。

咚！不知道過了多久，糧袋重重砸在杜星漢的腳下。

少年喘著粗氣，像一頭命不久矣的野獸，眼神中布滿猩紅的血絲。

看著眼前這個孩子，杜星漢心里酸酸的，但他仍然強忍住，不讓情緒浮于表面。

“你叫什么名字？”

“黑牙子。”少年喘勻了氣，聲音嘶啞地回答道。

“好。”杜星漢從韓信手中接過托盤，掀掉紅綢。

上邊金閃閃晃人眼球的，正是一塊塊貨真價實的金錠。

全是從縣衙里抄沒的，這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拿著。”杜星漢雙手奉上。

少年傻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么辦。

跟他一塊被罰站的，還有剛才那些罵了他一路的縣民。

“拿著！”杜星漢強行塞進他懷中，眼神堅決無比：“蓋房子，置地，娶媳婦，救爺爺，光宗耀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