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穆非堯大年三十那晚來找她,這一晃眼就到了元宵佳節(jié),期間他只傳了一條信息來說新年快樂,之后就沒了動靜。
蕭依涵自嘲,這是正常的。
大年初二她跟陳蘭到陳家省親,雖然外公外婆待她們還是一樣的親昵,但眉宇間不難看出心里的惆悵和悲傷。誰曾想過家里會出這樣的事呢?而且陳永俊被關(guān)進去不久,這大過年的,誰都沒有了心情。
她是沒去過牢里探望二舅,倒是陳蘭和大舅去了。聽陳蘭回來說,二舅瘦了不少,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陳蘭一邊說著一邊抹眼淚,她聽著也很難過。
這半個月來,她們娘倆極少出門,陳蘭除了娘家外也沒有什么親朋好友,所以家里都是格外的安靜。倒是龔美臻和汪子茵來了一趟,拜年吃了晚飯就走了。
這段時間,以前一起工作的同事都相繼發(fā)來祝福的信息,季天愛和羅妙妙幾個還說要過來竄門,但是因為雪下得太大不方便出門,后來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任洛奇卻是每天一條信息,都是祝福拜年之類的,也不打電話。她也禮尚往來地回了信息。
今天,任洛奇是新年后第一次約她見面。她打點好自己,告訴陳蘭要出門讓她早點休息,一下樓就看到任洛奇靠在他那輛銀色賓士車前,一副優(yōu)哉游哉的樣子。
“洛奇,等很久了?”自從上次在于蔓菲生日宴會后,兩人還是頭一次見面。
“我也是剛到。蕭女士請上車。”他耍寶地拉開車門,做出紳士的邀請手勢,惹得蕭依涵一陣好笑。
蕭依涵以為他要帶自己去咖啡店之類的,沒想到他竟然帶她到玉湖來。蕭依涵看著已經(jīng)結(jié)成薄薄冰塊的湖面,心情很平靜。
任洛奇扶著欄桿,眼睛看著不遠處的被積雪壓彎了的的柳樹,聲音溫和又帶著一絲柔和,“你舅舅的事我都聽說了,他現(xiàn)在還還好嗎?”這件事,還是從學長口中聽來的。如果知道她舅舅要打官司,他會去支持她的,可惜,他得到的消息晚了些。
“沒什么好不好的,坐牢能好嗎?我媽去看過他一次,說他精神萎靡,消瘦了不少。”說著她重重地嘆了口氣。
他了然地點頭,也不再提起這件事免得她難過,他沉吟道,“新的一年開始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啊,暫時沒有。上下班,然后回家陪我媽,這樣的日子還挺好的。也許你笑我沒有追求,但是我覺得平平淡淡的也不錯,至少不會有那么多的煩惱。”天空突然一片明亮,是有人在放煙花,她微笑地看著那墜落的星星點點,感嘆幸福就像這煙花一樣轉(zhuǎn)瞬即逝。
任洛奇點頭,想開口說點什么,最后還是閉上了嘴巴。
“這兒冷,我們走吧。”
倆人走進了一間咖啡店,綠野仙蹤,這名字取得好。
由于天太冷,蕭依涵端起熱氣騰騰的奶茶捂手,有些抱歉地看著任洛奇,“難得出來一趟,我好像掃了你的興。”他應(yīng)該是看到她冷得瑟瑟發(fā)抖才把她帶來這間開著暖氣的咖啡屋。
任洛奇笑了笑,習慣性地伸手推了推鏡框,“我們之間何必那么客氣?是我想得不周到,這么冷的天還帶你去吹風,要是感冒了我就罪過了。”
蕭依涵笑道,“我沒有那么虛弱。”
“要吃什么隨便點,可不要跟我客氣哦。”
“我不會跟你客氣的。”她笑著拿了MENU來瀏覽,不經(jīng)意間抬頭,卻看到了隔了一桌的穆非堯。他的臉色不大好,眉頭緊鎖,抿著嘴唇就說明他快要生氣了。坐在他對面的那個女子應(yīng)該是于蔓菲,背影看起來很像。
她搖搖頭,視線重新落在菜單上,暗叱自己為什么要關(guān)注他的事。
當侍者送上甜點的時候,她抬頭說了聲謝謝,視線不由自主地往穆非堯的方向看去。這一看,正好跟穆非堯的視線對上。她嘴角一扯,冷靜地移開視線,就裝作沒看見一般。
蕭依涵不想理會并不代表穆非堯也是這么想的。注意到蕭依涵移開了視線,他的眼睛就一直注視著她,還看到了跟她面對面而坐的男人。
眉頭擰得更加緊,那個男人是誰?瞧他們倆有說有笑的樣子,他心里就一陣氣悶。連于蔓菲叫了他好幾次都沒聽到。
“堯,你到底怎么了?”于蔓菲臉色就沉了下來。好不容易約他出來吃個飯,一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的。以前他可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疼著,什么時候讓她受這樣的委屈了?
“沒什么。”他輕描淡寫地應(yīng)道,明顯的敷衍意味。
“我不相信,你一個晚上都心神不寧的,到底出了什么事?跟我吃飯有這么難受嗎?”她把刀叉一扔,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說了沒什么事,你為什么一直揪著不放?”穆非堯的臉色也陰沉下來。
“我揪著不放?”她嗤笑,“從我們今晚見面到現(xiàn)在,你的臉色就一直很不好。我不明白我哪里惹到你了,你可以明白的說出來,不要讓我猜。”
她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自從你說要跟我復合,我一直很期待我們會像以前那樣,你疼我,愛我,寵著我;可是我并不覺得是這樣。自從你跟她離婚,你的態(tài)度就變了,對我敷衍冷淡,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我只是不想點破。你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臉色更加陰沉難看,緊抿著唇不說話。眼神越過她看著依舊和別的男人說說笑笑的蕭依涵,心里更加煩躁。
“說話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于蔓菲快要受不了了,從年三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半個月了,每次她提議要出來走走,他總是找各種借口推脫。她上門找他,得到的也是他冷淡的對待。試問男女朋友之間是這樣相處的嗎?
他突然站了起來,快速地從錢包里掏出幾張鈔票扔在桌上,“我有急事先走了。”沒等于蔓菲反應(yīng)過來,他就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于蔓菲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她可以認定,穆非堯不把她放在眼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錯?為什么跟她想像的大相徑庭,過去的那些甜蜜和幸福哪里去了?為什么他變成這樣?
當穆非堯追到大門口,任洛奇和蕭依涵已經(jīng)離開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疾馳而去的轎車。
“謝謝你送我回來,今晚我很開心。”她一邊動手解除安全帶一邊跟任洛奇說道。
任洛奇搖頭,“這是應(yīng)該的,不送你回來可不是紳士的行為。”
蕭依涵嘴唇一扯,“是,你是紳士。那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聊。”
他點頭,默默地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背影,兩手擱在方向盤上,卻沒有離開的打算。
不到十分鐘,蕭依涵的電話就打來,帶著哭音焦急地說道,“洛奇你回去了嗎?可以來我家一趟嗎?我媽她……”她哽咽著說不下去。
他臉色一凜,“我還沒走,你媽怎么了?你下來開門,我馬上來。”
當任洛奇看到蕭依涵的時候,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睛紅腫不說,臉上淚痕斑斑。
蕭依涵一看到他就拉著她往家里跑,一路沖進陳蘭的房間,只見她正抱著腹部痛苦地呻吟,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任洛奇二話不說就抱起陳蘭,一邊走一邊對著蕭依涵說道,“快,去醫(yī)院急診。”
她沖忙地拎了錢包和鑰匙跟在任洛奇后面,心里念著幸好他還沒走,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陳蘭痛得額頭冒出冷汗,蕭依涵扶著她的肩膀,抖著唇說道,“媽,忍著點,醫(yī)院就快到了。沒事的,沒事的啊,我在呢!”拿了紙巾替她抹去額頭上的汗,她突然覺得手腳冰冷,全身都在顫抖。一顆心正在往下墜,這種感覺,就好像當年爸媽離開她的時候一樣,她好害怕,恐慌,驚駭,畏懼。
不會有事的,媽一定沒事的,蕭依涵你不要嚇自己。她在心里自我安慰,可是手腳抖得不像話,仿佛置身在冰窖中。
到了醫(yī)院,任洛奇抱著陳蘭一路沖進去,很快,陳蘭就被推進了手術(shù)室。
蕭依涵虛脫一樣坐在椅子長,背靠著冰冷的強,渾身瑟瑟發(fā)抖。她一直告訴自己,陳蘭不會有事的,可是為什么那么害怕呢?
任洛奇辦好了住院手續(xù)回來就看到她像一灘泥癱軟在角落里,心不由得一擰。立即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輕柔地把她抱進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肩頭,堅定地說,“你媽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一切有我,沒事的,不要怕……”
他安撫的聲音漸漸讓蕭依涵冷靜了下來,他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漸漸地撫平她內(nèi)心的不安和焦躁。靠在他溫暖的懷里,她突然覺得很安全。
人算不如天算,人始終躲不過命運的安排。蕭依涵以為,她以后可以跟陳蘭相依為命,她們母女倆好好地過日子。
可是,當醫(yī)生宣布“經(jīng)診斷,病人是肝癌晚期”,就像一顆炸彈投向她,炸得她腦袋空白,神色呆滯,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