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非堯臉色陰沉不定,雙手插在褲袋里,看著一片片細碎的雪花打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神淡漠,沒有了往日的熱情。本來已經(jīng)瘦削的臉頰變得更加尖細,柔順的頭發(fā)披在肩上,一身時尚的打扮,看起來活力四射。
“你,還好嗎?”一出聲才發(fā)覺自己聲音喑啞,清了清喉嚨,接著道,“怎么那么晚才回來?”
蕭依涵定定地瞅著他,眼神冷淡,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你來這里就為了問我什么時候回來嗎?如果是這樣,就沒必要了。我有我的人身自由,不該是你來干涉的。”
“我不是。”他拽了拽拳頭,其實自己也不清楚為什么會來這里。腦子里一直想著洛奇說的那句話,她差點遭人非禮。待他看見她還好好的,不由得松了口氣。
“如果是有關(guān)離婚的事,有問題的話給我打電話就行了。”她看了他一眼,“話說回來,程序辦得怎樣了?你的律師還沒擬好新的協(xié)議書嗎?”
“夠了!”穆非堯突然大吼一聲,額頭青筋可見,說完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氣。這才發(fā)覺自己情緒失控了。
蕭依涵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么。不由得皺眉,“如果你是來這里對我大吼大叫的話,抱歉,恕我不能奉陪。”她又歸他管,憑什么對她兇巴巴的。
穆非堯不由得緩和了語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口口聲聲說要離婚的事,我們一見面就只有這件事可談嗎?你就那么著急?”他很不喜歡她跟他劃開距離的感覺。
“我以為著急的是你。”她說得冷淡,“一切的跡象都表明,你跟我結(jié)婚只是權(quán)宜之計。我們遲早要離婚了。”
她嘆了口氣,接著說,“穆非堯,你當(dāng)初逼我跟你結(jié)婚,因為你怨恨你媽自作主張,所以對于她可以刁難我而你卻袖手旁觀,這件事過去了就算了,我不怪你。既然要離婚,過去的事通通算了吧,我沒那么多的精力去猜測你的情緒和想法,如果你還有什么問題就直接說,這樣對大家都省事。”
他沉默,看到她眼中的疲憊,心又開始抽痛。不明白自己最近為什么總會有心痛的感覺。難道是因為她嗎?神色復(fù)雜,不知道此刻對于蕭依涵,他到底有什么感覺。
“很晚了,我該說的也都說完了。不送。”蕭依涵拉緊外套,強烈的風(fēng)猛地灌進脖子,冷得她一陣瑟縮。冰涼的雪打在身上,更加的寒冷刺骨。伸手把外套的帽子戴上,遮住了一些嚴(yán)寒,心里卻凍成了冰山。
她踩著堅定的腳步往家門口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沉穩(wěn),穆非堯,以后我們見面,就是陌生人了。所以,別再來找我了。
穆非堯拽緊拳頭,看她離去的背影,感覺他跟她的距離,一點一點地擴大,最后變成再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又是周末,穆非堯回了一趟穆家大宅,戴淑儀正和不請自來的于蔓菲閑話家常,穆敬衡在一旁看報紙,維持著一貫的動作。穆非雪現(xiàn)在跟于蔓菲話不投機半句多,所以又躲回房間去上網(wǎng)。
“爸,媽,蔓菲也在啊?”他看于蔓的眼神沒有熱烈,像是在看普通朋友。
“堯,你回來了啊?我跟伯母剛說到你,沒想到你就回來了,快坐下,外面雪很大,很冷吧。我泡茶給你暖暖手。”于蔓菲站起來,像是在自己家一樣無拘無束。
穆非堯扯了扯領(lǐng)帶,在穆敬衡身旁坐下,淡淡地道,“不用了我不冷。”
戴淑儀嫌兒子愚笨,“你這孩子,蔓菲泡茶給你喝是關(guān)心你,再說了,開車能不冷嗎?今天又是雨夾雪的,手都凍僵了。”說完轉(zhuǎn)頭看著蔓菲,“蔓菲啊,他就是這性子,怕麻煩你。你就不要跟他客氣。”
于蔓菲“哎”了一聲,熟門熟路地往廚房走去。
“阿堯,手續(xù)都辦好了嗎?”戴淑儀目前最關(guān)心的就是這個。能把蕭依涵從穆家的戶口上踢名,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還沒。”穆非堯淡淡地說,心里感覺很煩悶。這幾天,媽每天都會打電話給他,一開口就問離婚的事辦得怎么樣了,讓他煩不勝煩。離婚是他跟蕭依涵的事,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穆敬衡抬頭看了兒子一眼,“是沒想好還是沒找到律師?這種事馬虎不得,可要考慮清楚了。”
戴淑儀瞪著丈夫,“什么叫考慮清楚了?堯跟蕭依涵離婚是最明智不過的,哪還用得著考慮。我說呀,越早把手續(xù)辦好越好,省得她反悔了獅子大開口。”
穆敬衡皺眉,“好,我不跟你說。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哎我說老頭子。你這話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看報紙!”穆敬衡拿報紙擋住臉,不再理她。
“你們在說什么呢?”于蔓菲端了三杯熱乎乎的鐵觀音出來,笑容燦爛地坐在了穆非堯身邊。
戴淑儀轉(zhuǎn)移了話題,“說到你最近新拍的戲啊,演技可真不錯,我很喜歡看呢。不愧是在國外學(xué)習(xí)過的,一看就感覺不一樣。”
于蔓菲嬌笑,“哎呀,伯母您說笑了。哪有您說的那么好?是我們導(dǎo)演能干,選了一部好片子,我也只是沾沾光罷了。”
“你呀,就別謙虛了。你可是演的女主角,是你們導(dǎo)演有眼光選中了你。好得沒話說。”戴淑儀看于蔓菲,越看越喜歡,越覺得跟兒子很相配。
“伯母就愛說笑,伯父可不是這么認為呢。”她瞟了一眼穆敬衡,穆家兩老,戴淑儀很容易收買,只要說話能對她胃口就行。但是穆敬衡卻不同,他一向?qū)ψ约豪涞床怀鰠拹哼€是喜歡。
戴淑儀嗤笑,“他呀,就是個冥頑不靈的老頭子,哪里會欣賞什么藝術(shù)。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穆敬衡把報紙放下來,臉色平靜地道,“我是不懂得欣賞藝術(shù),所以就不要跟我提了。”
戴淑儀不管他,對著穆非堯說道,“堯,你應(yīng)該也看了蔓菲新拍的電影吧,感覺如何,是不是很棒?”
于蔓菲屏住呼吸,她就希望得到的就是他的肯定。雖然首映禮他沒來參加,但是只要他說好,她就很開心了。她知道要得到他的諒解和支持,暫時急不來的。不過她有信心,等到哪一天,堯一定會支持她的。
穆非堯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完全不知道戴淑儀問了什么,直到她拿手肘撞了他一下,他下意識地反應(yīng)過來,淡淡地道,“還好啊,不錯。”
于蔓菲眉開眼笑,戴淑儀也是笑瞇瞇的,想來,這兩人肯定有戲。
其實戴淑儀是誤會了。穆非堯現(xiàn)在的心不在于蔓菲身上,心里想著的都是這些天蕭依涵對他的態(tài)度,冷淡得讓他心驚。
中午,于蔓菲留下來吃了午飯,穆非雪臉色不大好看,卻又不好說什么。反正談戀愛的是哥哥,如果他喜歡,自己有什么資格去過問呢?所以一吃飽她又溜回房間去了。
穆敬衡夫婦是有眼色的,借口要午睡,把空間留給了倆人。
“好冷哦,我煮參湯給你喝好不好?”于蔓菲打破沉默,盡責(zé)地做著溫柔小女人的角色。
穆非堯翹著二郎腿,看也沒看她一眼,“不用了,剛吃飽沒胃口。如果你冷的話,就到樓上去躺一會兒。”
于蔓菲有些哀怨,她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想讓他主動,記得以前只要自己撒嬌,想要什么他會想辦法幫她弄來。
她說冷,他會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緊緊地把她抱著懷里。
她說熱,他會把空調(diào)調(diào)到合適的溫度。
她說想吃冰淇淋了,他馬上載她去買,各種口味都買一個。她大笑,說他胃口大。
怎么現(xiàn)在,他們之間的默契不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隔閡的距離。
強壓住內(nèi)心的不悅,她坐到他旁邊,柔聲問,“怎么了,是不是公司有事?”
他搖頭,“公司沒事。”
“那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說說看,也許我可以幫你。”
“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看你眉頭都皺成一座山了,到底怎么了?說來聽聽嘛。”
“我真的沒事。”
她咬著下唇,哀怨地看著他冷淡的臉,以前,他們兩小無猜,無話不說。現(xiàn)在,怎么變成了這樣?
“你是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嗎?”
穆非堯一怔,半天沒說話。這個問題不是在幾天前已經(jīng)有了答案了嗎?怎么就遲疑了呢?他要跟蔓菲在一起嗎?不知道,他已經(jīng)不知道了。心很亂,理不出思緒,否定的答案似乎越來越清晰。
于蔓菲自嘲地笑了,“你知道嗎?當(dāng)你告訴我,讓我們重新來過,我是那么高興。我很開心,興奮得好幾天都睡不著覺。你說要跟她離婚,我差點想尖叫,你終于明白我的愛和堅持了,終于要回到我的身邊了。我們又可以像從前一樣,過著快樂無憂無慮的日子。在我心里,你從來就不曾離開過。所以我們注定要在一起的。”
穆非堯突然站起來,背對著她說道,“我還有事,先走了,幫我跟爸媽說一聲。”
于蔓菲看著他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心中苦澀,就那么敷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