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幽魂看上去在12、3歲左右，除了臉以外，身體模糊不清，仿佛穿上了一件與她身材不符的寬大白色長袍。

她張開雙臂，仰躺在一個坑內，一臉呆滯地望著藍天，一動不動。

聽到腳步聲，小幽魂的眼睛動了一下，隨后緊忙飄出大坑，看向艾琳。

“你是……你是艾琳嗎？你居然還活著？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你能看見我嗎？”小幽魂飄到艾琳的眼前，激動地揮了揮手。

艾琳沒有搭理她，粉紅色的目光穿過半透明的身體，悲傷地望著荒涼的墳墓。

“……是了，你應該看不到我，你又不是魔法師。”小幽魂失魂落魄地坐在艾琳的腳下，抱著雙腿，與她一同看著周圍的一切，眼神再次變得呆滯。

其實，她早就看夠了。

“你好像越來越壞了！”映在圓環項鏈上的谷雨驚訝地看著艾琳。

“我壞嗎？我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你壞！你總氣我！大家都被你溫柔的表象蒙蔽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這家伙一肚子壞水！”谷雨揮舞了一下小拳頭。

“你記得她嗎？”艾琳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

谷雨看了一眼小幽魂，皺眉說道：“看著眼熟，但是想不起來。”

“我也是，可她卻一瞬間認出了我。如果我不認識她，是不是很尷尬？”

“反正我不尷尬。”

“……”

“這些都是借口，你就是個壞家伙！我算是認清你了！”谷雨又道。

“……”

“我以后不氣你了，做什么事都依著你。”艾琳心說。

“真的？”谷雨的眼睛一亮。

“怎么可能是真的？”

“你！……”

不等谷雨發火，艾琳閉上雙眼，裝模作樣地嘀咕道：“觀靈術。”

她已想起了這只小幽魂像誰，像村里的牧師！

若不是與牧師太熟了，艾琳肯定無法從一點點蛛絲馬跡，聯想到對方是牧師，她畢竟沒見過牧師小時候的模樣。

小教堂的牧師生前已經四十多歲了，曾是村里的最強者，也確實是最有可能成為幽魂的亡者。

雖說即使是最強，也不是很強，是否具有初級魔法師的水平都要畫一個問號。

待艾琳睜開雙眼后，她先是環顧四周，然后才看向自己的腳邊，隨即后退一小步，故作驚訝地說道：“你……您是牧師？”

“你竟然能認出我？！不對！你學會了觀靈術？！”牧師一躍而起，雙眼綻放出驚喜的光彩。

“嗯，一位有名的魔法師成為了我的老師。”艾琳先答后問，“您為何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

因為可愛……

牧師猶豫了一下，板起小臉蛋兒，故作深沉地回答：“小一點能讓我多活一段時間。”

是么……可是《死靈書》上不是這么寫的，大點還是小點，對幽魂生存的影響好像不大。艾琳想了想，決定給牧師留一點面子，沒有說出口。

其實，她剛才不僅是在回想小幽魂的身份，也是在試探對方，看看對方有沒有占據她身體或傷害她的想法。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既然牧師不想害她，那么艾琳也愿意繼續尊重對方。

當然了，這只是艾琳在不知道小幽魂身份的前提下，才選擇的舉措。如果剛才一眼就看出了牧師的身份，說不定她會換一種相見方式。

除此外，艾琳也不想讓牧師變回去，天天面對一堆恐怖的面容，冷不丁看到半透明的小牧師，她感覺對方格外漂亮。

艾琳選擇配合她的演出。

牧師此刻的模樣可比生前可愛多了，牧師生前長著一張嚴肅刻薄的臉，挺嚇人的。

還不等艾琳說什么，牧師急不可耐地問道：“你怎么變成了這樣？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艾琳搖搖頭：“老師說我成為了魔力感染者，您聽說過嗎？”

“沒……你的老師是誰？”

“安娜·鳶尾·麗貝卡。”

“……”

牧師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你怎么可以成為她的學生？！”

“只有死靈術才能救大家、救您。”

“那是救嗎？！那是墮落！我寧愿死，也不會成為亡靈！我看錯你了，艾琳！”牧師一轉身，失望地擺了擺手，“你走吧。記得提防安娜，她肯定沒安好心。”

“既然您不想成為亡靈，那么您為何會以幽魂的存在方式，出現在我的眼前？您還有什么執念？我可以幫您完成。”艾琳自然不會就此離去。

“用不著。”牧師的聲音很冷。

艾琳思索幾秒，又道：“神殿騎士團的團長之一，弗里德森，如今也在村里，就住在您家，您應該聽說過他，他不反對我成為安娜的學生，也支持用死靈術拯救村民。”

“你糊弄幽靈呢？”

“您若是不信，我可以帶您回去，您親自跟他聊。我這就把您的尸體挖出來。”

沒成為亡靈的幽魂，不能離自己的尸體太遠，這也是牧師被困在這里的原因。

成為亡靈后就不會受尸體的束縛了，她甚至能顯現在普通人的眼前。

“不行！”牧師轉回身，認真固執地說道，“就算你說的話都是真的，他是他，我是我，你聽明白了嗎？”

艾琳抿了抿薄唇，說道：“我需要您，村里只有我一個幸存者了。”

“……”牧師沉默片刻，似乎有被說服的跡象，但最后，她卻冷笑了一聲，“不！你不需要我！你的老師是安娜，她的本事可比我大多了。”

艾琳猶豫了一下，柔聲說道：“事不過三，我不想威脅您。您就跟我回去吧。”

“呵～你拿什么威脅我？我連死都不怕。”牧師不信邪。

“我在您的書架上，看到了您寫的幾本小說，我隨意地翻了翻。”

牧師臉色驟然大變。

“內容怎么說呢……有點難以啟齒……您好像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正經、正直……您也不想……讓別人看到那幾本小說的內容吧？對了，您是不是由于沒有在去世前，銷毀那幾本小說而……”

“夠了！！！”牧師指著艾琳，手氣得直哆嗦，“你個小丫頭竟然敢威脅我？！當初，我就不應該收留你！！！發現你偷學文字后，我就應該及時制止！！！”

“您知道我偷學？”艾琳一愣。

“廢話！你以為，你為什么能學得那么快、那么順利？！我真是眼瞎了，看錯你了，艾琳！”牧師恨得咬牙切齒。

“我怎么感覺你像個忘恩負義的反派呢？壞心眼兒的家伙。”谷雨忽然說道。

“……”艾琳也感覺自己有一點像。

不對啊！我不是在救人嗎？

“你還愣著干什么？傻了？得償所愿的小鬼？還不快把我的尸體挖出來！”牧師指向自己的尸骨處。

不行！死之前我必須要回一趟村子里，親手把那些小說全部銷毀！否則我積攢了一輩子的好名聲全毀了！

其實，牧師還是很相信艾琳人品的，她知道艾琳是為了救她，才故意這么說的，這孩子肯定不會把她寫的東西給別人看。

但是她怕呀，那些“杰作”只要還存在一天，她的心里就萬分不安。萬一艾琳哪天恰巧不在，她的“杰作”又恰巧被某人不小心看到了怎么辦？

事實上，牧師現在都不太敢看艾琳了，剛才的表現只是色厲內荏罷了，她都不敢想，如今的自己在艾琳的眼中是什么形象？

哎……世界還是毀滅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