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天空仍未放晴。

隨著祭壇內的生命能量耗盡，十位村民順利成為了死靈。

艾琳并未回家休息，她連飯都沒吃，便領著村民們來到了村東頭，準備在此地再建造一座初級死靈祭壇。

村中心那塊土地已化為死靈墓地，換句話說已經廢了，不知需要多久才能積攢出供十位村民轉化為死靈的生命能量，或許要一個月，或許要兩三個月甚至更久，其他村民等不起。

因此，只能換個地點，再起一座死靈祭壇。村子的東南西北四個區域都要各修建一座，如果還不夠用，再考慮村外。

祭壇不用拆，雖然已處于墓地中，但是它總能汲取到一些零零散散的生命能量，或從更深層的地下，或從空氣、水中的微生物……村民們也可以主動獻上具有生命的東西，供祭壇汲取。

只要稍稍修改一下，死靈祭壇以后還能當村民們的“食堂”。

盡管據安娜所說，整個世界已經被魔力所籠罩，但艾琳知道，仍然有不少頑強的、看不見的微生物存活，否則村民們的身體也不會緩慢腐爛。

可惜，天災讓中星上的生命大幅度銳減，不然一座祭壇應該就能把所有的村民轉化為死靈了。

奧司帝國的學者們，把他們賴以生存的星球取名為“中星”，有“世界之中”的意思。

該名字倒也談不上自大，因為據艾琳所知，天上的太陽和月亮是中星的兩顆“衛星”，它們在圍繞著中星順時針運轉的同時逆時針自轉，月亮離中星稍近，太陽稍遠。

這些沒用的信息，對于當前的艾琳而言并不重要，她此刻最苦惱的是從哪里獲得生命？村里的牲畜全死了，地也沒法種……

安娜老師是從哪里獲得的生命？聽老師的意思，她好像有能力把城外所有的死尸轉化為死靈，她是從哪里搞來的生命能量？艾琳十分費解。

老師也真是的，怎么說走就走了呢？

老弗里德森似乎是看出了艾琳的煩惱，他慢步來到艾琳的身邊，笑呵呵地看著不遠處搬石頭、和泥巴的村民們，輕聲說道：“安娜可能信仰生命之神。”

“生命之神？”艾琳愣了一下，“傳說中，精靈一族信仰的神明？”

她此前以為，安娜信仰的是真理之神或無信仰。

“嗯，與和平女神不同，生命之神真實存在，所以精靈一族大多都是瘋子，聽說安娜的精神也不正常。”老騎士說道。

？

“您是什么意思？和平女神不存在？”艾琳頗為震驚。

雖然她的信仰談不上虔誠，但是艾琳之前一直以為，和平女神是真實存在的，畢竟，和平教派可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宗教，沒有之一，其勢力遍布無數人類國度。

既然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神明，那么最大宗教的神明，又怎么可能是虛假的？！

如果說這話的是一名異教徒，那么艾琳肯定是不會相信的，然而，對方卻是和平教派的神殿騎士團之一的前團長。

“沒錯，和平女神是虛假的，是人類杜撰出來的。”弗里德森的聲音很平靜。

“那您信仰的是什么？”

“心中的正義，騎士的精神。”

“……”艾琳沉默須臾，不解地問道，“其他真實存在的神明不會在意嗎？”

“在意什么？”

“信仰和平女神的人，比信仰祂們的人多。”

“為什么要在意這個？”弗里德森轉頭笑道，“舉一個例子你就懂了。一群螞蟻虛構出一個螞蟻之神，你會在乎，信仰螞蟻之神的螞蟻，比信仰你的螞蟻多嗎？人類與神明之間的差距，可比你與螞蟻之間的差距還要大。”

艾琳沉吟道：“您的意思是……神明不需要信仰？可我聽牧師說，神以信仰為食，越虔誠，信仰越純粹，女神越喜歡。”

“騙你的罷了，當然，或許她也被騙了。”弗里德森毫不在意地說道，“沒有類似的說辭，教會如何鞏固統治？如何讓你傾家蕩產，乖乖交錢買贖罪卷？

“事實上，神根本不需要信仰，不需要人去崇拜祂，甚至不需要被人們知道、承認。想想這次的天災，魔法之神真的在乎我們嗎？”

弗里德森頓了一下，又道：“你知道神有多強大嗎？”

“不知。”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一萬個古德加在一起，都不配給魔法之神提鞋。或許隨便一位神明，隨意地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所有生靈毀滅，如果祂有手指的話。你認為這樣的存在需要人的信仰嗎？”

古德，人類歷史上唯一的一名大魔法師，傳說中的存在。

“那所謂的神跡、您所掌握的神力、神官們所使用的神術都是……？”艾琳問道。

“神圣魔法。”老騎士回答，“沒錯，這些力量根本就不是女神賜予我們的。所以嚴格來說，神殿騎士團應該被稱為……神圣魔法騎士團。”

“……”

弗里德森轉頭笑道：“你比我想象得要出色，我以為你接受不了真相。當初的我就無法接受，感覺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是他們的支柱，村民們可以愚昧，但是你不行，千萬不要以為自己是和平女神的化身。”弗里德森嘆了口氣，說道，“人類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自己，跟神沒有關系。”

“我以為您會說……是為了幫我解決煩惱，為了讓我接觸生命之神。”

“不！我不建議你去接觸祂，如果你不想變瘋的話。”弗里德森嚴肅地說道，“海神真實存在，信仰海神的海族都是瘋子，生命之神也真實存在，信仰生命之神的精靈都是瘋子。不瘋的都死了，或比死更慘。艾琳，你并不比他們特殊。”

“我明白了……那……真理之神呢？”

真理教派是中星上的第二大宗教。和平教派和奧司帝國都宣稱，真理教派的教徒是瘋子，是被愚弄的可憐人。

“真理之神不存在，祂也是被人類杜撰出來的。”弗里德森回答，“帝國和教會之所以說他們是瘋子，只是因為他們的理念不同，互相攻伐罷了。

“真理教派不是也說，和平教派的教徒都是愚昧的傻子嗎？反正在我看來，和平教派和真理教派的教徒，大多都是正常人。”

“……”

弗里德森想了想，又道：“據我所知，真理教派在創立之初，是一個反對愚昧、反對宗教的組織，提倡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貴賤。他們早就提出過，和平女神不存在的觀點。”

“他們失敗了？”

“沒錯，固有的觀念難以被打破，人們更愿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所以……”艾琳猜測道，“真理教派憑空捏造出一位神明，決定用宗教打敗宗教？我覺得他們的教義好像沒什么問題。”

“是沒什么問題，但你別把他們當成好人。”弗里德森意味深長地笑道，“想要讓別人信服，首先，教義教條這種東西，聽起來必須是好的、是正確的。

“大家又不是傻子，明顯有問題的宗教誰敢信？教義或許沒問題，是好的，但人有沒有問題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明白了，感謝您的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