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防剿局
- 司辰舊事
- 少看閑書
- 3000字
- 2024-02-03 17:50:17
陰暗的停尸間內,一場血腥的儀式即將開始。
“把這個喝了。”
西蒙斯接過費曼手中的敞口酒杯,一股尖酸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
“這是什么?”
“麻醉用的。里面是鴉片酊,烈性酒,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
見西蒙斯皺起眉頭,費曼便沉聲催促。
“是你自己想要把鴉母的恩典去除的,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如他所料,西蒙斯一仰頭,將辛辣的液體盡數倒進喉嚨。
喝罷,他擦擦嘴,脫去了上衣與背心。
“開始吧。”
噗呲——
刀刃入體,血流如注。
費曼飛快地在西蒙斯光溜的脊背上穿刺著,口中大聲地吟誦著:
“六次刀割意為六次悔改,十二道傷口喻示十二次轉變。我拜請赤髓鴉母,祂和祂的具名者諒必凈化這句骯臟的軀殼!”
伴隨著費曼的吟唱,繪制在地板上的赤紅符號微微顫動。
西蒙斯緊閉雙眼,咬緊牙關,惟恐讓自己的慘叫干涉儀式的進行。
狂亂的禱告與迷醉的血腥持續了很久。待西蒙斯的精神蘇醒,意識回歸……他發現自己坐在原地,而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被新生的血肉填補。
西蒙斯穿好衣服,向擦拭刀子的費曼冷笑一聲。
“呵……我沒有想到,那么虔誠的教主大人,竟然也會教人背離鴉母的恩典。”
自從費曼虛偽小人的面孔被西蒙斯戳破……費曼便也不憚于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如果你對此不滿,我大可以讓你再感受一下那種饑渴。”
費曼回敬一句半真半假的威脅,并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有一種說法是……無論何種無形之術,俱是司辰權柄的延伸。沒有司辰的允許,儀式術法是不會奏效的。如果去除恩典的儀式有效,那么鴉母一定對此表示同意。”
“司辰?司辰是什么?”
聽了這話,費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西蒙斯,看上去頗為駭人。
“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是被你騙了。你連司辰的存在都不知道,竟然能驅使‘迷霧’的力量?”
不要懷疑……你就是被我騙了。西蒙斯在心中邪惡地大笑。
在這之前,西蒙斯并不清楚自己對“迷霧”準則有任何造詣。他只是將一切歸功于方司陸留給他的眼睛與舌頭。
“這正是你需要我的原因。一個能驅使‘迷霧’的搭檔能讓你的組織安全不少。”
他表面上卻保持著輕松的態度,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七分真相摻上三分假象,這樣的謊言才最為可信!這是來自方司陸的寶貴經驗。
他的幫助是立竿見影的。在獲得了“眼球”與“舌頭”之后,此刻老謀深算的西蒙斯與曾經那個卑微的雇工已經判若兩人。
“也罷……反正你遲早也要知道。”
費曼沉吟了半晌,向他講述起名為司辰之物的種種:
“‘司辰’是一個稱呼,所指的就是這個世界的神明。”
”不……與其說祂們是神明,不如說,祂們就是世界的法則,甚至世界本身。”
西蒙斯挑挑眉毛,對此不予置評。
“祂們居無定所,身無定形,沒人清楚司辰的過去,更沒人能親眼目睹祂們而不發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祂們每一個都有至高的神力,足以超越你想象的極限。”
西蒙斯忍不住插嘴:
”既然沒有人見過司辰……那又該如何證明祂們的存在?”
費曼冷笑兩聲,臉上的表情仿佛在說:無知者無畏。
“漫宿,所有的司辰都居住在漫宿。那里是傳說中的死后世界,神靈的居住之所。人在瀕死之時有機會看到隱藏在世界帷幕之下的東西——司辰的真實面貌。”
“能留下的只有垂死之人對司辰的描述。沒有人進入漫宿還能安然無恙地返回,哪怕你是弗朗西斯·柯本也不行。”
弗朗西斯是出生于三百年前,家喻戶曉的探險家。現在則常常出場于兒童讀物和課本中,成為一代人深刻的共同記憶。費曼用弗朗西斯來做比喻,大概是因為他對此真的很確信。
一個邪惡的想法誕生在西蒙斯的腦中:
這個帶單片眼鏡的小丑如果知道了自己去過漫宿……恐怕會心理不平衡得直接發瘋吧?
“教團所崇拜的赤髓鴉母……也是司辰之一?”
“沒錯。”
一提到鴉母,費曼不由得三緘其口。他承認鴉母是掌管“赤杯”這一準則的司辰,是肉欲,食欲與生育之神,但也就到此為止了。任憑西蒙斯如何旁敲側擊,他也不愿多說。
“夠了!”費曼被問得煩了,索性向著西蒙斯怒吼起來。
“我已經展現了我對合作的誠意,現在該輪到你了!”
“當然,”西蒙斯微微躬身,“愿意為您效勞……教主大人。”
“收起你的嘴臉吧,把精力留著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
費曼發出一聲不滿的鼻音。
“共同的敵人?當局的警察?”
“比那嚴重得多……是‘防剿局’。”
說這話時,費曼神色陰沉。這證明了他對這個話題的嚴肅態度。
防剿局,全稱為“第一公國王權至高無上光榮宗教迷信防控追剿局”,九成時候人們只是叫它防剿局,原因顯而易見。
事實上,科林伍德的居民對防剿局這個名字并不熟悉。當人們偶爾在市井小報上讀到這個名詞,多半會以為這是某種害蟲防治機構。而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防剿局是一個龐大,臃腫的政府部門,由公國歷任的國王或女王直接撥款資助。其存在的目的,就是以皇室的名義,對公國境內的所有民間神秘學組織和個人實施抓捕和審判,并向公眾隱瞞超自然世界與神秘學的存在。
人人都知道,科林伍德的每個骯臟角落里都藏著一打崇拜偽神的秘密結社。但少有人知道,是誰將這些結社一一查處的。人們所知的,只有處刑名單上的陌生名字與絞刑架上的無名尸體。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防剿局的成果顯赫,名聲在外,甚至有余力將觸手伸到大洋彼岸的別國。
如此強大的對手已經盯上了費曼與他的教團,難怪他會如此痛快地答應西蒙斯入伙!
“在當局做公務員的教徒提醒我,已經有一個打著防剿局名號的陌生人進城了。我要你去跟蹤他,搞清楚他的身份……可能的話,向他隱瞞我們的存在。”
“可不可以直接殺掉他?”
西蒙斯玩味地笑笑,似在期待費曼的反應。
“殺掉他?”單片眼鏡下,費曼的表情戲謔,“做得到的話,你盡管試試。”
西蒙斯心思一動,注意到了一個機會。
費曼的眼神如同刮骨利刃,好似看穿了西蒙斯的活絡想法。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有必要的話,誰我都可以殺。”
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西蒙斯不可能聽不出他的意思,便應付幾句,將費曼的殺機平息下去。
”殺人不是辦法。殺了他一個,防剿局還會派來十個。“
”那你的意思是?“
費曼緊皺著眉頭:“你才是身懷‘迷霧’準則的那個,你應該問你自己。”
“身懷‘迷霧’準則者,擅欺騙,隱瞞,誤導,是虛妄和隱匿的象征,潛行和假死的行家。“
這句話被費曼如同背誦詩篇一般吟詠出來,給了西蒙斯醍醐灌頂般的感受。
灰色的眼球……靈巧的舌頭……一切都聯系在了一起。
方司陸給他的饋贈中,蘊含的原來是“迷霧”準則的力量。
表面上,西蒙斯仍是那副輕浮的嘴臉:“那你呢?你的準則是什么?”
“鴉母給予我了‘赤杯’之力,然而‘輝光’這一條準則,我也頗有研究。”
《輝光錄》中早有記載,一人可同時坐擁多條準則,西蒙斯并不奇怪。
說著,費曼抽出那把奇形小刀。刀刃對著指尖一擦,一滴血液即刻冒出。
奇異的感覺再度襲來,那種古怪的感官幻覺再度出現,只是程度減弱了許多,西蒙斯只是感覺到了微微不適。
“除了操控自身的血肉外,還可以合適的方式加以引導,進而影響到他人的感官。”
“如果出血量再大一些……便有可能會引來鴉母的關注,進而讓周圍的人染上對血肉的渴望,獲得超人般的肉體力量——這,便是鴉母的恩典。”
而那些被影響的人……就是書店老板所謂的“獵仆”?
西蒙斯沒敢問出口,只是默默地觀察。《輝光錄》和方司辰是他唯二的底牌,可不能讓眼前這個瘋子意識到他們的存在。
見西蒙斯許久未做反應,費曼不耐煩地在手指上一抹,刀傷立刻被新生的血肉填補。
“如果你的問題問完了,就快點動身吧。你的同伴已經等了很久了。”
“同伴?”
費曼招招手,停尸間的大門再度打開,來人讓西蒙斯暗自吃了一驚。
一襲黑紗下慘紅的瞳孔與雙唇。
正是那個嗜血殘忍的殺手,安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