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上呵斥瑟瑟發抖的婢女，顧銘先猛地翻起了書，只見那半張畫像已經被墨汁污了大半，上面巧笑嫣然的小姑娘已經完全看不出面目了。

“都是奴婢的錯！”

見顧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陰沉得好像能滴出水來，那個婢女連忙跪倒在地。

顧銘捏著書本的手用力一攥，手背上青筋畢現，看得陸杉月暗暗生驚。

他還不至于為了一本書便大動肝火，如此態度，定然是因為那張畫像！

想到這兒，陸杉月又驚慌起來。

顧銘則是陰沉沉地看著那個婢女：“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在書房生亂？”

婢女哭得好不凄慘：“是、是……”

“都是本宮不好！”

見狀，陸杉月連忙上前，截住了婢女還未出口的話。

“本宮方才無聊，便想出去走走，沒想到一個不小心便出了意外。”

陸杉月一臉無辜地說著話，緊握成拳的手心里卻全是冷汗。

不能讓顧銘知道她也看過那張畫像！

婢女們紛紛面露驚詫，又急忙低頭掩飾，再給她們一百個膽子，她們也不敢說玲瓏公主的不是！

那簡直是在找死！

顧銘看向陸杉月的時候，表情便要好上不少。

“公主沒有受傷吧？”

陸杉月連忙搖頭，隨后顧銘便做出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公主無事就好，此等皆是小事，交由下人收拾即可。”

一邊說著話，顧銘一邊隨手將已經不成形狀的書往地上一丟，伸手請陸杉月向外走去。

“公主是第一次到侯府，微臣帶公主去后面的園子里賞花觀景可好？”

見顧銘并沒有揪著這件事不放，陸杉月底氣更足，朝著他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早就聽聞侯府花園煞是雅致，世子請吧！”

“公主先請！”

顧銘帶著陸杉月在后花園中游覽了半日，又坐著說了不少話，兩人和樂融融，仿佛書房的那一幕壓根就不曾發生過一般。

陸杉月雖然是請旨出宮，但也不能在侯府逗留太久，晌午時分便拜別侯府眾人，登上了返回宮中的馬車。

顧銘一直等在府門前，直到再也看不見馬車遠去的蹤跡，他才扭頭回府，一直溫和的臉色驟然間冷了下去。

“人呢？”他沒頭沒尾地朝身邊的管家問了一句。

管家卻立刻明了：“都在書房。”

顧銘隨即大步而去，再次推開書房大門，屋中已經被清理一新，那幾個婢女正驚惶不安地站著等候。

“說，剛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銘一張臉繃得緊緊的，他雖然年紀尚輕，可脾氣發作的時候也甚是嚇人。

幾個婢女互相看看，最后還是碰翻書的那個婢女，低聲把真實的情況說了一遍。

顧銘聽罷還是沒什么表情，讓管家把人拉下去領罰，關起門來，才狠狠地一皺眉。

不過一點小事，玲瓏公主為什么要撒謊？

他的視線又投向書桌，那本被弄臟的書顧銘還記得，沒什么稀奇的，若說里面唯一可以值得稱道的東西，便是那半張畫像！

顧銘思索的神情忽然有些呆滯。

難道玲瓏公主是看到了畫像，然后故意將其毀掉？

那畫像上的姑娘與宛貴妃十分的相似，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是不是發現了什么秘密？

顧銘本就對畫上的姑娘有些在意，現在更是抓心撓肝。

他朝屋外喚了幾聲，很快便進來一個侍衛，正是那日與顧銘一道前往安寧村的其中之一。

“那家人的情況弄清楚了沒有？”

*

歸月宮中同一時間，陸杉月也在問著相似的問題，只不過她的關注點在顧銘身上。

“顧世子究竟是去了哪里？”

陸杉月身邊最得用的大侍女桂寧面有難色：“公主您要查世子？”

“正是。”

陸杉月已經換上了宮中便袍，正一臉不安地在殿中走來走去。

那半張畫像里姑娘好像就在她眼前，沒完沒了地晃來晃去，這讓她心慌不已。

畫像雖然被及時毀了，可此外的情況陸杉月還是絲毫不知。

不過如今看來，顧銘必定不是什么墜馬受傷，而是與那畫上的姑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陸杉月忽然想到了宛貴妃。

隨著年紀漸長，她已經明白了宛貴妃對自己的感情并不是純粹的母愛，而是一種寄托罷了。

在宛貴妃心中，最愛的永遠是她真正的孩子，那個“玲瓏公主”！

陸杉月從前還未覺得有什么關系，反正那位公主已經去世，可如今她還有可能活在世上，這就不好了。

絕對不能讓真正的玲瓏公主還活著！

這個念頭一出，陸杉月先是被自己嚇了一跳，隨后又堅定了起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讓桂寧拿了自己的腰牌，私下里去查顧銘的行蹤，陸杉月糾結片刻，又讓宮女給自己更衣梳妝，重新打扮起來，帶著一盒糕點往綺春殿而去。

“玲瓏？怎么這會兒過來了？”

陸杉月抵達的時候，宛貴妃剛午睡起來，瞧著她甚是驚訝：“你不是出宮看望顧世子去了嗎？這么快就回來了？”

陸杉月壓下心中不安，笑得一如往常乖巧。

“世子無甚大礙，兒臣也無須久留，便回來向母妃報個平安！”

她又把糕點放在桌上：“這是從宮外買回來的，母妃嘗嘗吧。”

“好，好！”宛貴妃笑得慈祥。

陸杉月雖然不是自己親生，可一直乖巧孝順，有她在身邊陪伴，這些年來，宛貴妃心中的傷痛已經被漸漸撫平。

她招手將陸杉月喚到自己身邊，看著女兒逐漸長大的模樣，又想到她婚約已定，心中忽而生出了幾許不舍。

“玲瓏啊……”宛貴妃習慣性地把陸杉月攬入懷中，動作十分溫柔，半開玩笑地道，“母妃真不該早早為你定下夫婿呢。”

“母妃若是不愿，那玲瓏便不嫁了，一直陪著母妃！”

“你這孩子！”宛貴妃說著嗔怪的話，笑容卻越發明媚。

陸杉月乖巧地靠在宛貴妃肩頭，低垂著的眼眸中卻有某種勢在必得的光芒，一閃而過。

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奪走母妃！

哪怕是真正的玲瓏公主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