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長生的只言片語中，冥靈子的形象，在陳玄心里，逐漸豐滿起來。

這位出身東華仙城的天之驕子，年少得志，十八歲那年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五行學府，二十五歲那年，未曾借助任何靈藥，聞道筑基成為學府首席。

可以說，冥靈子的前半生，拿到的妥妥是主角模板，任何功法秘術在他手里一學就精，一點就透。

學府的長輩都認為他的天賦悟性，直追兵圣。這使得冥靈子的自信日益膨脹，覺得震旦星雖大，沒有自己練不成的神功大法。

于是，他決定挑戰五行學府自在震旦星重建以后，從未有人練成的化神道典“混元大道”！

相比拆解后的五本元嬰大法，原本的《混元道典》講究五行同修，參透五行生滅之理，便能練成一口混元真氣，從此便可做到“一氣破萬法”。

只是五行生滅之理，又豈是那么好悟的？當年才情卓越如兵圣，也只能另辟蹊徑，創出“天兵圣法”。

冥靈子苦苦參悟“混元大道”的結果，自然也是以失敗而告終。

只是冥靈子的個性，突出的就是一個寧折不彎，失敗一次，他并沒有放棄，反而廢寢忘食，一門心思研究起“混元大道”來。

這門化神道典在震旦星時代，的確無人練成，但在青陽界時期，除了創派祖師混元老祖，還是有兩三人徹底煉成的。

這些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擁有傳說中的“五行靈體”！

何謂“五行靈體”？

金木水火土五種靈根屬性的數值，都超過9點，即為五行靈體，天生親近大道。這樣的體質，放在過去現在，只要不中途夭折，將來都能稱得上一句“化神可期”。

冥靈子的靈根天賦已經是少有的水木雙屬性天靈根，但是和“五行靈體”相比，也是云泥之別。

本來若是旁人，查到這里也該放棄了，但冥靈子的性子，注定了他會一條路黑到底。

他苦思數日，終于讓他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沒有“五行靈體”，我便造出一個“五行靈體”就是！

于是冥靈子開始了自創法門的不歸路，這期間師長友人，都來勸阻過他，卻都以失敗告終。

一甲子后，眼看著同一屆的同學里，甚至有人結丹成功，冷嘲熱諷便朝著冥靈子蜂擁而來。

冥靈子懶得和這些人打交道，干脆躲進了平都山靈地，來了個眼不見心不厭，一門心思琢磨修煉后天“五行靈體”的法門，打定主意一旦出了成果，一定要好好人前顯圣一把。

可惜，又過了兩個甲子的時間，冥靈子壽元將盡了，依舊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三個甲子的苦心孤詣付之東流，你讓他如何甘心！

“老頭子的修為早已到了筑基圓滿，他若是愿意轉修《黑帝玄冥經》或是《青帝長生經》，大限降臨前突破金丹境，還是有可能的。”

孫長生看向陳玄，沉聲說道：“但若是他執意要一路黑到底，壽終坐化，當在不遠。”

“所以呢？你想我做什么？”陳玄不是蠢人，立刻意識到孫長生之所以和他說這么多，必有所求。

“老頭子的事，你別管了。”孫長生接著道：“作為補償，我可以給你六滴千年鐘乳液。”

千年鐘乳液，二階靈物里的極品，是煉制很多二階靈丹時，必不可少的輔材，比如陳玄覬覦的“胎化洗髓丹”，其中就有這種成分。

除此以外，千年鐘乳液本身還有洗練神識，喚醒先天元胎，小幅度增加靈根天賦的功效。

說陳玄對千年鐘乳液不動心那是假的，但是一來轉化靈根乃是他的頭等大事，二來六滴千年鐘乳液的效果，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所以陳玄略一思忖片刻后，果斷拒絕。

“那就沒辦法了。”孫長生道：“既然你執意不肯，就別怪我手下無情，見一次打你一次了。”

“這么說，無法善了了？”陳玄目光一凝道。

孫長生道：“不然你以為，老頭找了這么些年，也沒有找到其他幫手？那些人……都被我打跑了而已！”

五行轉輪陣需要兩人坐鎮陰陽兩級，同時操控，方能施展，孫長生是天生地養的靈胎，陰陽兩部皆可。

但是他畢竟只有一人，必須再找一人坐鎮另外一極，方可演化大陣之威。

陳玄感到十分為難，孫長生似乎是鐵了心的要把冥靈子“引入正途”，但是陳玄想要提升靈根，必須要用到轉靈法陣，這也意味著雙方必定要做過一場。

但是看過孫長生和冥靈子交手的那一戰后，陳玄就不再把孫長生當做正常的練氣修士來看了。

對方的實際戰力早已到了筑基級別，勉強算是短板的只剩神識一塊，但是境界修為，煉體之術，都遠在陳玄之上，真打起來，恐怕……

“等等！”陳玄似是想到了什么，對孫長生道：“孫兄，你當真以為，你所謂的為冥靈子前輩考慮，真的是前輩需要的嗎？”

“我這是為了他好！”孫長生不假思索道。

“是你想為了他好，你為什么不去問問，冥靈子前輩真實的想法呢？”陳玄繼續逼問道：“前輩天縱之才，豈會想不到苦修混元大道的弊端？那他為什么還要這么去做呢？”

“為什么？”孫長生下意識的問道。

“道之所向，雖千萬人吾往矣！”陳玄低聲沉吟道。

震旦星從來不缺天才，更不缺修仙功法，但化神境界就是此界天塹，亦是無數修士默認的共識。

萬年以來，震旦星攏共培養出的十幾位化神老祖，卻再無一人能更進一步，就是明證。

但也有不少人試圖打破這道天塹，探索突破化神之境的功法，冥靈子就是這樣的一個先驅者。

說實話，陳玄對這樣的人非常欽佩，但是他很清楚，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孫長生愣了半晌，搖搖頭道：“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要么答應我的條件，要么被我揍一頓，你自己選吧！”

陳玄苦笑，正要再說些什么，卻聽到冥靈子的聲音在兩人耳畔響起道：“長生，何苦為難人家，讓陳玄走吧。”

“可是……”孫長生猶豫不決。

冥靈子接著道：“長生，咱們兩這些年不是父子勝似父子，這么些年，老夫從未對你要求過做什么，這一次，就讓老夫任性一回吧！”

冥靈子顯出身形，煢煢孑立，須發飄飛，更添蕭索之感。

“老頭！”孫長生來到冥靈子身前，跪倒在地，眼中滿是孺慕之情道：“可是，我不想看著你死啊！”

陳玄看著這無比溫馨的一幕，默默離開，大道或許無情，人間卻是有情，修仙者修行一世，究竟是順天而為，還是逆天而行，只看個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