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私仇
茶室內，茶盞升騰起的朦朧霧氣中，青年與老者沉默對坐。
“好小子，數年不見，感覺突然沉穩了許多嘛。”片刻后，老者破顏而笑。
“老師又何必明知故問呢？”青年揉了揉眉心，苦笑道。
“現在身體的狀況如何？”老人問。
“偶爾還是無法壓制自己的情緒，不過，這幾個月下來，影響正在逐步消散，再過幾個星期，應該就會徹底恢復正常。”青年道。
“少年人，不要這樣沮喪，年輕人只有被甩過，才會迅速的變成熟啊。”面帶促狹笑容，老人笑道
面對老者的打趣，黑發青年尷尬的笑笑，表示自己很受傷。
“這次見面的結果如何？”老者問。
“君子之德如風，小人之德如草，草上之風必偃。他不是君子。”默默捧起手上的茶盞，黑發的青年淡淡評價道。
“就是說你不看好了。”老者問道。
“已經確認其在這次清除行動中故意選擇性泄露計劃，為自己牟利了。”青年這樣說道。
“很好。道不同尚可求同存異。對同伴的背信行為卻無法原諒。”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老者從口袋中取出一只陳舊黑色硬皮小本，隨手翻開，做下標記。
“老師，為什么要對喬.肯尼斯總統施以如此激烈的應對，雖說初步的接觸未能達到目的，但以老師您的人脈和手段，應該不用讓事態發展到最終清除的這種地步啊。”青年這樣問道。
“你能夠這樣想，說明你真的是成熟了許多。這樣的你，我想是有資格接觸到這個世界上最核心的秘密。”老者道。
青年低頭，表示洗耳恭聽。
“天文學有一定基礎的你，應該知道我們腳下的阿克波夫星球，它的體積實際上并不非常符合宜居行星的標準吧。”老者道。
“對比于星球上生物的平均密度，它的體積有些過于龐大了。”精研自然博物學的青年點頭。
“體積龐大，重力卻又遠小于其體積，為什么會是這樣呢？”老者問道，之后不等青年回答，便繼續說了下去。
“這個雖然自遠古就有傳說留存，但三十年前才有了初步實證。實際上，它在久遠之時，曾經是生命體。”
“活的？”青年失聲道。
“不過，若是從生物體的角度，這顆星球的種種不符合邏輯之處倒是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解釋。”用手在桌面上輕輕敲擊，青年在心里迅速推演。
“這……這是何等的偉績！”腦海中閃現無數的自然及地理奇觀，此時都一一有了新的解釋和方向，黑發的青年不由得心馳神往，恨不得馬上趕過去一探究竟。
“在這個宏偉星球上生息繁衍的我們人類和其它種族……”老者接著說道。
“腐敗菌與寄生蟲。”一心多用的黑發青年迅速下了定義。
“…………，都是它的后裔！”雖然是最引以為傲的學生，但很多時候，老者真的很想打他。
【算了，這已經是個經歷過熱戀和失戀打擊后變成熟的年輕人。】
運了運氣，老者還是決定暫時原諒他這一遭。
“你給我安靜的坐好。年輕人毛毛躁躁，一點都不沉穩，以后如何得以成大事。”老人訓誡道。
“事實上，不只是我們腳下的行星，上面的三顆衛星也是。”見青年再次端正坐好，老者接著說道。
“衛星也是？”青年問。
“不錯。”老者道，“晶月光耀大地，冥月的在魔界更是如同太陽一般的存在。只有炎月……”
“炎月的正式名稱，不管是在現世還是魔界，諸多文獻記載之中，最常見正統的稱呼其實都是血月。”
“也是目前三大衛星中唯一還有高級智慧存留的衛星。”
“在久遠之時，在我們腳下這顆星球陷入沉寂，星球上的眾多生物生息繁衍的時候，三顆衛星為了爭奪行星的控制權，進行了漫長而持久的斗爭。”
“從一開始的對氣候和潮汐施加影響到后來對物種的衍化進行操控，當智慧生命開始出現之后，更進展為信仰和種族在地表上的支配權的死斗。”
“不管是我們所在的表世界還是億萬年前就遁入異空間的異界，在星球進化史上的幾次物種大規模滅絕，無不與此有關。”
“直到最后的這百萬年，在彼此的爭斗中，三顆衛星消耗了絕大部分力量，已無力對我們腳下的行星發動那樣巨大的影響。而且，隨著時間的推進，恒古不息的爭斗終于有了結果。”
“晶月和冥月取得了最終的勝利。”
“但是，也如我們腳下的行星一樣，兩顆衛星除了保有一些原始本能反應已經不能被稱為智慧生命體，而炎月則遭受重創，并將要步入其它兩顆衛星的后塵，陷入永久長眠。”
“但現在形勢發生了變化。”老者肅容道。
“一直以來，在地表和異界爭奪戰上取得完全勝利的晶月和冥月，其意志已經通過種種形式完美嵌入到阿卡波夫星球的整個生態體系，通過兩界的生態圈無時無刻不在對炎月進行完美壓制的。”
“但是，以千年為單位，行星的軌跡會發生約1-3°傾角的變化，當運行到某一個節點的時候，雙月的壓制效果會被減至最低也就是不到百分之十五的比例。”
“更糟糕的是，一年后是朗格弗列彗星降臨的日子，每三千年一次，它的彗星尾會直接掃過阿卡波夫星球。其中包含的冰晶粒子分子震動與星體的念波同調，是儲存和傳遞念能的良好介質。億萬年來衛星們都會通過這個機會掀起宏大戰爭。”
“原本從過往的歷史上看，即使是三千年一次的大循環，炎月的反撲也會被星球的防御系統自動清理消滅，無法掀起什么太大波瀾。”
“但最近這幾百年，我們人類科技呈現指數級的進展，終于有能力可以憑借一個種族的力量來對整個星球的生態進行改變。所以……”抬頭望向天空，老者道，“它進行了最后的一搏。”
“通過在這片土地上恒古存留的信徒，在我們弄清楚具體機制之前，散落分布于星球各地的幾處原本根本不可被破壞的重要節點被徹底破壞，令得它的危險性進一步激增。”
“配合不久之后的彗星降臨，如果被它進一步施加影響，掙脫束縛，它甚至有概率會脫離軌道，落到我們這個行星之上。”
“到時候就是九級災害。”
“七級災害已是僅僅存在于古老傳說中的大洪水和隕石撞擊，九級……是滅世嗎？”青年低頭啜了口茶，喃喃道。
“以上種種情報是我方通過安插在敵對方內部的死間，出動頂級武力從中搶奪而來的殘缺資料推論而出。”
“為了保障其它的關鍵地區不繼續受損，我不得不調派出拜倫斯的大部分力量在附近駐守并修復影響。”
“相比較而言，喬.肯尼斯的西進計劃雖然重要，但是優先級相對靠后，組織一時間無法提供足夠的資源和精力進行處置。”話題進行到這里，老者解釋了對喬肯尼斯采取激進對策的原因，為青年消除了心中疑惑。
“這次叫你過來，觀察員的工作只是順便，有一個更加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老者道。
“任務？”青年問。
“你是否知道奧特學園？”老者問。
“阿卡波夫星球綜合排名第一的學校，我自然知道。”帶著些許復雜表情，青年道。
“血月上的超凡存在上一次的嘗試性反撲，就發生在奧特學園現在所在的位置。”
“雖然最終被成功阻止，但是那一次守護者們也是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幸存下來強者們和奧特學園的第一代那些創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正因為是那種級別的戰斗，所以最后的留存下的人什么樣的存在都有，奧特學園兼收并蓄的特點也是從那時就繼承下來。”
“情報分析顯示，那邊很可能是這次危機的關鍵所在。征戰中獲得勝利的幸存者們沒有離開，而是選擇了留在當地，很可能是在守護什么東西。”
“雖然作為最高機密，這世上并無多少人知曉真正的后果和原因，不過，在有心人士的故意引導之下，這幾年已經陸續有各方勢力進入。”
“排除少數想要滅世重啟的瘋子，阻止世界毀滅當然是大方向，但每個人的訴求也不盡相同。”
“總有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想要從中牟利。”老者的眼中閃出一絲無奈。
“拜倫斯雖然強大，但是無法與卷入其中的所有勢力為敵。必須做出妥協和交易。現在能夠保證的只是那里不會發生上規模的戰爭，也絕不會動用到大規模的毀滅性殺傷武器。但是以個人和小團體為單位的行動卻無法禁絕。所以拜倫斯這邊需要有可靠人選進入其中，掌控事態。”
“既要控制烈度，又要展示出實力……，這是要打一場代理人戰爭嗎？”青年若有所思道。
“不錯，原本有著組織中也是戰略級實力的你，是不適合執行這個任務的，現在的情況卻剛剛好。等你現在身上的負面效應消除，我看你的能力也會穩定在一個低點。”
“雖然具體情況不明，但是奧特學園的所在一定是一個很重要的關鍵節點。這十年，你一定要給我牢牢盯住那里，非有必要，不能擅離半步。十年后，星軌異位，彗星也會再次遠離，即便是災害爆發，至少也會下調兩個等級。
“這是拜倫斯最高評議會全體成員十天前做出的決定，你一定要認真對待。”老者望著眼前的青年，神情肅穆。
“放心吧。安老師。”黑發青年向老者保證道，“這個不但是公事，更是私仇。”
得到青年的保證，老者大感欣慰。
因為小時候教育上出了偏差，老者對青年在拯救世界、保護人類這種重大任務上到底有多大熱情，還是心中沒底。
“說起來，還是你從出生起就背負了我們過多太早施加給你的壓力，現在剛剛好，去那邊做一個年輕人應該做的事情去吧！”講完沉重話題，再次展露促狹笑容的老人，言語中充滿神秘的蠱惑力量。
“去笑，去鬧，去揮灑青春。”
“而且，不久前我沐浴更衣，準備了一個月，才專門為你動用了家族中的不傳之秘。那邊正是你的光明方位，你的愛情一定會得到圓滿的結果。”
“十分之一的十分之一……的生存率。”聽到面前信誓旦旦的保證，黑發青年卻沒有顯出什么歡喜的表情，反倒面帶一絲別樣神色，喃喃低語道。
“你在嘀咕什么？”老者皺眉，輕聲呵責道，“男子漢大丈夫，立身于天地之間，就要坦坦蕩蕩，說話大聲點。”
“是，老師，學生一直有個問題需要老師解惑。”青年立刻認錯。
“但說無妨。”老者正襟危坐，擺出平日里傳道受業解惑的姿態道。
“安老師，之前的叔伯前輩們無不諄諄告誡，您的六爻神術一出，必會為大家找出最危險的去處，只要不走您卦象大吉的光明方位，無不大大提升安全指數。”
“智安八方，諸葛無亮。”
“前面說的是安老師您大局觀下，統籌之能組織內無人能及，后面的就是說您的六爻神算了吧？對于您所說的光明前景，學生我實在是有些怕啊！”
“不好意思，學生失言，這就去弄一張入學卡，告辭了。”眼見老師面帶朱砂，心知不妙的青年極速起身，趕在老師發飆前，轉瞬消失。
“臭小子，不要瞧不起老夫的六爻神術啊！家學啊！愛好啊！心誠則靈啊！在這一點上，你父親當年可是比你可愛十倍啊！”面帶尷尬笑容，沉默良久的老者朝早已空蕩蕩的大門叫道。
之后，又在周圍一片驚悚眼神中，頻頻低頭致歉。
結賬離開前，現任拜倫斯組織的首席執行官—諸葛安，一邊搖頭，一邊再次拿出他那最為人震怖的黑色小本本，翻到了專門為黑發青年準備的那一頁，記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步出茶室，諸葛安信步行走于林蔭道上，與迎面而行的瑞森.布萊恩不期而遇。
面對從不以武功聞名的短生種老者，血族的紳士一臉凝重，首先脫帽躬身行禮，以示敬意。
回禮的同時，諸葛安在與瑞森.布萊恩錯身而過的時候這樣說道……
“從面相上看，你的時間不多了。”
“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