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市，最大的那進無主宅院內，已經除去甲胄的孔有德，正身著豪華短后衣坐在正間屋子中的主位上。

這短后衣，之所以會有“豪華”這樣的前綴，當然是因為其做工非常精致奢華，乃是孔有德的王妃白氏花費重金親自主導做的，據說不僅非常符合大清恭順王高貴的身份，還有著保平安的作用。

既然是王妃的一片心意，而且衣服確實好看，所以孔有德對于他的豪華短后衣堪稱愛不釋身。

相比較于身邊侍候的親兵以及屋外隨意就地而食的清軍士卒，孔有德是就著桌子吃飯且穿豪華短后衣的唯一的人。

在他面前，是一張質地優良的木桌，和這所無人歸屬的房子一樣，此桌也是他的親兵剛剛從暮云市撿到的，撿到如此好東西，自然要進獻給軍中身份最尊貴的孔王爺，讓他優先使用。

木桌上，擺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以及一雞、一魚、一綠菜共計三盤美味佳肴，米飯香氣四溢，菜肴色澤誘人，令饑餓之人垂涎欲滴。

大清朝沒有什么官兵一體之類的落后規矩，身為堂堂大清恭順王的孔有德，開小灶是理所應當的。

這野雞，是從附近林子里捉的；

這水魚，是從附近河里撈的；

這綠菜，是從附近地里薅的。

綜合起來，就形成了純綠色無污染、葷素搭配、營養均衡的大清王爺午飯套餐（野外行軍作戰版）。

相比較于給清軍普通士卒吃的，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

孔有德一手拿起筷子，另一只手拿起碗，開始就著野雞肉吃起來米飯，其動作之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豪放不羈的氣質。

這種氣質，是當了十幾年王爺養成的，也是傳說中王霸之氣的一種。

突然，孔有德手下親信將領線國安，在門外稟告并且得到允許之后，臉色急切地走進了屋內，開口道：

“王爺，湘潭敗報到了！”

聞言，孔有德停止吃飯，他左手端著還有大半米飯的碗，右手拿著筷子，愣愣地盯著線國安。

線國安臉色稍微平靜了一下，才繼續道：

“……先前派出的哨探，回報說在昭山一帶遇到了自湘潭城中逃出的馬兵，從這些馬兵口中得知湘潭城已于今日一早為明軍所攻破，藍拜將軍拒絕棄城而逃，最終力戰而亡，除極少數馬兵分散突圍之外，湘潭一千守軍幾乎全軍覆沒！”

“nia！！！！！……啪！”

湘潭城淪陷的噩耗，對于孔有德來說，可謂是晴天霹靂。

激動不已的他，直接原地大嚎一聲，就直接將左手手邊的大半碗米飯扣倒在桌子上，然后他怒氣沖沖地罵道：

“踏馬的，這明軍主將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打的這么快？”

“回稟王爺，據傳聞，那在衡山縣大敗智順王、閃擊湘潭城的明軍，乃是由偽明桂王親自統率的粵兵……”

按照大清朝的官方說辭，他們的江山是從闖賊手中得的，大明早已經亡于罪惡滔天的闖賊之手，所以說什么弘光、隆武、永歷之類的，皆是偽帝，只能以福王、唐王、桂王稱呼。

線國安繼續道：

“……根據從突圍馬兵處得到的情報，卑職分析，那詭計多端的桂王，早陰使間諜提前混入湘潭城中，在黎明之前，天色將明未明之時，那桂王再遣精兵與城中間諜里應外合，突然配合著奪取城門，然后數萬粵兵一擁而進，藍拜將軍麾下的大兵，雖然驍勇善戰，但終究寡不敵眾，故此這湘潭城才會如此迅速并淪陷。”

“這就不奇怪了，這就不奇怪了。”

線國安一番分析之后，孔有德冷靜了許多，愛惜糧食的他一邊將桌子上的米飯扒拉回碗里，一邊繼續道：

“……朱家統治了明國三百年，根基深厚，在明國臣民之中的確還稱得上頗有號召力，那桂王作為血緣最近的朱家王爺，相比于別的朱家王爺，又確實頗有一些膽識，如此便能夠輕易在廣東聚集數萬大軍北上援湘，這很合情合理。

雖然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明國的兵馬，是越往南越羸弱，但正所謂物極必反，這明國最南邊的粵兵，觸底反彈起來，反而就比較強大一些了。

更何況，俗話說的好，日防夜防，內賊難防，想我大清太祖皇帝當年起大兵席卷遼東之時，便有諸多明國城池乃是由我大兵內外夾攻而破之，如今，在粵兵手中我大清也吃了這樣的虧，說起來還是藍拜他大意了。”

孔有德自己尋找到理由說服了自己，然后便繼續吃起了飯。

就算天要塌下來，飯還是要吃的。

而線國安則一邊看著孔有德吃飯，一邊向孔有德表示既然湘潭已失，此番南下援救就沒有意義，還是盡快回師長沙為好。

孔有德不置可否。

他在思考。

突然，又有親兵前來稟告說全節將軍求見。

孔有德允許。

全節臉色急切地走進了屋內，開口道：

“王爺，后軍的那些新降兵，嘩變了！”

聞言，孔有德再次停止吃飯，他左手端著還有小半米飯的碗，右手拿著筷子，愣愣地盯著全節。

全節臉色稍微平靜了一下，才繼續道：

“……后軍有幾個新降兵，聽到王爺不讓他們吃飯，又看到監視他們的大兵不多，便惡從膽邊生，開始帶頭作起亂來，有人領頭，呼應新降兵的成百上千，他們人多勢眾，后軍一時難以奈何，只得前來請求速發援兵，說來的遲了，這幫逆賊恐怕搶劫完輜重就會跑掉。”

“nia！！！！！……啪！”

后軍那幫新降兵嘩變的噩耗，對于孔有德來說，可謂是晴天霹靂。

激動不已的他，直接原地大嚎一聲，就直接將左手手邊的小半碗米飯扣倒在桌子上，然后他怒氣沖沖地罵道：

“踏馬的，就新降兵那幫弱雞居然也造反？他們怎么敢的啊？”

用心良苦的孔有德，本來是打著讓后軍的明軍降兵，借著“望飯止餓”的勁頭，好好努力行軍的，卻不想這幫明軍降兵餓急眼了，居然狗急跳墻，兔子咬人起來。

這怎么能不使孔有德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