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初，擦擦汗！”

馮慧娘掏出手帕，徑自上手準備給宋秉初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宋秉初緊盯著放在一旁的西洋鐘，正在測量、記錄焦炭在不同鼓風條件下的燃燒持續時間。

定量研究，已經成為工坊中的新時尚。

眼角余光瞥見一抹鵝黃倩影貼近，少年人微微后退一步，溫聲婉拒：

“不必勞煩慧娘了。”

說著撩起袖子在臉上抹了抹。

馮慧娘撅了噘嘴。

在看見少年人臉上的煤灰時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一位長身玉立氣質出眾的翩翩少年郎，卻唯獨在做研究的時候絲毫不顧及形象，有時甚至比那些推土搬磚的工人們還邋遢。

“你臉上臟了，用帕子擦擦吧！”

可邊軍千戶家的獨女就喜歡這樣的少年郎。

不遠處的馮去疾有些無奈地看著這一幕。

“宋大人的長孫雖是良配，可慧娘終歸與朱家小子有婚約！”

馮去疾搖搖頭。

他打定主意要跟女兒說一下，實在不行就把她拘在家中。

如今朱敏鋮可謂位高權重，即便不談這些，敢單槍匹馬北伐山東，也足以說明這是一位少年英雄。

于情于理，他還是更屬意這門親事。

殊不知朱敏鋮早就將這回事兒忘在了腦后。

這位山東招討使正在巡視領地，此刻剛剛到達濟南府淄川縣。

“大人，臨淄、壽光、樂安三縣官紳驅逐了偽齊王的人，迎接我軍入城。如今青州府已盡入大人彀中！”

陳五興沖沖地匯報道。

與投降建虜的偽齊王相比，山東官紳更愿意投入朱敏鋮的懷抱。短短數日，偽齊王控制下的東昌、濟南、青州就有十幾個縣相繼發生政變。

“今春大旱，夏糧減產嚴重，加之兵禍不斷，各縣百姓必定苦不堪言！”

“那些曾經效力于偽順、偽齊王的鄉紳可以糧抵罪，同時各縣鄉紳均可捐糧買官！”

山東數百萬百姓嗷嗷待哺，饒是朱敏鋮軍資豐厚，也養不起這么多人。

因此，他毫不猶豫地開始賣官鬻爵。

賣官鬻爵，自古以來就是昏君佞臣的標配。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那些千古一帝也曾大肆賣官鬻爵！

其中最典型的莫過于漢武帝。

為了籌措軍費，漢武帝大肆賣官鬻爵。一開始只是榮譽性質的武功爵，最大的作用就是免除徭役、兵役、減免罪責等。

后來就連實權官職也開始出售。

大名鼎鼎的飛將軍李廣就曾經被判死刑，然后家人湊了一大筆錢才給他免了罪。

一生致力于瘋狂貶低武帝的‘嘴炮’司馬遷，就是因為湊不夠錢，最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得已受了宮刑。

相比之下，朱敏鋮出售的都是實權職位。

比如縣令1000-5000石糧食。

縣丞400-2000石糧食。

訓導400-2000石糧食。

主簿、典史、巡檢都是200-1000石糧食。

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可以說，各縣一半的官職都被朱敏鋮送給了官紳，另一半則賣給了他們。

買賣雙方都很滿意。

至于平民百姓，喝到了免費的粥不至于餓死在野外，家人參軍者分到了田地，有一技之長者去到了日照，同樣歡天喜地。

“山東招討使朱敏鋮有負圣恩，此人欺上瞞下養寇自重，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朱敏鋮貪婪無度，賣官鬻爵，其罪當誅！”

“朱敏鋮僭越悖逆，擅殺朝廷命官…”

有人喜歡有人恨，那些遭到朱敏鋮打擊的官紳向弘光朝廷揭發了朱敏鋮的三宗罪。

罪責其一是欺君。

“朱敏鋮謊稱占據兗州，實則兗州自始至終都在偽順手中，直到朱光等人起義才驅逐偽順官員。這不是欺君是什么？！”

大殿上錢謙益唾沫橫飛，說得大義凜然。

當朱光等人將方元昌的腦袋傳首南京后，朱敏鋮先前的謊言就被戳破了。在這之前，他確實沒有光復兗州。

“錢大人，你就說兗州現在是不是在大明手中吧？”

得到皇帝的眼神暗示，一名官員站出來質問道。

“兗州自然是已經重歸大明！”

“山東招討使既已光復兗州，又何來欺君之說？”

“你這是詭辯！我們說的是之前！朱敏鋮之前是不是撒謊了？！”

“兗州是不是光復了吧？”

…

兩邊吵得不可開交。

“兗州既已光復，此事就不必再議！”

弘光帝沉聲說道。

見皇帝如此，錢謙益等人也就不再糾纏這個問題。

罪責其二是賣官。

“朱敏鋮在山東大肆賣官鬻爵，此事可做不得假！肆意賣官，腐敗盛行，毀壞朝廷吏治根基，這是在掘大明的根！”

錢謙益越說越興奮。

“此子不除，大明難安！臣請陛下斬朱敏鋮！”

“請陛下斬朱敏鋮！”

殿內將近三分之一的大臣們呼啦啦跪倒一地。

“據臣所知，朱敏鋮賣官所得糧食全數用于賑濟山東災民，無有挪用、享樂之舉！山東貧苦，又飽經戰亂，朱敏鋮此舉也屬無奈！”

錢謙益說得不錯，賣官鬻爵確實是在掘王朝的統治根基。

因此一時無人站出來替朱敏鋮說話。

作為朱敏鋮的老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史可法只得站了出來。

“太傅此言極是！”

仿佛就是在等史可法，弘光帝立刻接話道。

“朕賜予朱敏鋮便宜行事之權，任命山東官吏本就是他這個山東招討使的職責所在！”

“朱敏鋮任用官吏鎮撫山東的同時，還能賑濟百姓，如此一舉兩得之策，有何不妥？”

朱由崧在心里暗暗想道：

“哼，有這么好的主意，征北大將軍竟然不告訴朕！”

“不知道朕天天為了糧草軍餉夜不能寐嗎？”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跟朱敏鋮學習！

朕不但能賣官，還能鬻爵呢！

至于朱敏鋮的第三條罪責擅殺大臣，倒是沒有人發難了。

畢竟朱敏鋮殺的都是投降過偽順或者偽齊王的貳臣，一向愛惜羽毛的眾位大臣怎么可能為這些人說話？

“賣什么爵位呢？”

晚上朱由崧一邊在宮女身上耕耘，一邊想著鬻爵的事情。

許是心情頗佳，今夜連御二女竟不覺疲倦。

看著兩名宮人并不出眾的面容，年輕帝王心中泛起一絲乏味。又想起那日所見秦淮河花魁的美貌，年輕帝王的心思不禁活泛開來。

“或許也該充實一下后宮了！”

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