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

“我兒/家父對大清忠心耿耿，絕對不會投降偽順，何況我等還在北京，他又怎會舍棄親人背叛大清！冤枉啊！”

方大猷的親人們被裝在囚車里，運往菜市口處斬。

他們一路喊冤。

然而看守的士兵皆對此充耳不聞。

“打死他們！”

“就是這些人害死了衍圣公！”

“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他們都要下十八層地獄！”

圍觀的百姓紛紛將石塊、菜葉子扔向方家人，幾人頓時被砸得頭破血流。

還有幾名須發皆白的老童生，愣是沖破眾人阻攔來到囚車邊上，將手中拐杖用力朝著方家人身上砸去。

方家人被打得吱哇亂叫，也顧不上喊冤了。

“哼，這就是給清廷當狗的下場！”

青年人孫臨臉色憤然，壓低聲音跟身旁同伴說道。

誰都不曾想到，清廷大軍圍山搜捕了好幾個月的香河義軍首領孫臨，此刻就在北京城中。

“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清廷為了劫掠資財屠戮衍圣公府，如今卻又將方大猷推出來抵罪，不知道那些投降了清廷的漢臣心中是否惴惴？”

同伴略帶嘲諷地說道。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清廷雖然將方家人論罪處死，并且澄清此事乃偽順所為。然而北京城中眾人卻在瘋狂傳言，是清廷看上了衍圣公府上千年積累的財富，奪寶不成憤而殺人。

于是大家一邊感慨清廷的貪婪、虛偽，一邊吐槽衍圣公的貪財、吝嗇。

“唉，堂堂衍圣公，不曾想竟如此視財如命！若是肯將財物給予清廷，又豈會發生此間慘禍？！”

暴揍了方家人的老童生跟在囚車后面，一路走一路哭嚎。

很快他們身邊就聚攏了幾百人。

這些人皆是身著長衫的文士，他們都在為衍圣公而哭喪。

不遠處胡同里豪華的馬車上、酒樓高檔的包廂中..吳三桂、孔有德、馮銓、陳明夏、祖澤潤等一眾投降清廷的官員都在關注著今天的這一幕。

如果說士子們還只是懷疑清廷，他們這些人卻是清清楚楚地知道此事就是清廷所為！

所謂方大猷乃偽順暗子純粹就是清廷構陷！

看著到死都無法瞑目的方家人，那汩汩流淌的殷紅血跡著實刺痛了他們的眼睛，也讓他們當中的一些人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

清廷真的可信嗎？

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清廷若是一直鮮花錦簇烈火烹油還好，可若一旦出現困頓，恐怕當即就會發生割裂。

朱敏鋮并不知道北京城里發生的一幕，此刻他正面臨著巨大的危險。

“大人，清軍來勢兇猛，您趕緊從東城門離開，我帶人阻擋敵軍！”

陳五半跪在地，繼續懇求道：

“大人，您的安危干系到山東百姓、整個大明的生死存亡！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

朱敏鋮卻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不過一鰲拜而已，本官今天親自會會他！”

只怪鰲拜來得太快了。

數百八旗兵飛速穿過滄州、武定州，直撲濟南，中間幾乎沒做任何停留。

濟陽縣的北伐軍探子得到情報后，一路玩命狂奔，也不過比清軍早到了幾個時辰。

而此刻朱敏鋮身旁只有朱光帶來的三千濟寧義軍和陳五帶來的兩百騎卒。

以及一千名北伐軍士卒。

“大人，您不是說那鰲拜是八旗第一巴圖魯（勇士）嗎？他身邊至少有六百清虜騎兵，都是驍勇善戰的好手！”

“就當是末將求求您了，您出城避難，讓末將留下來守城好嗎？”

陳五急得都快哭了。

他如今不是那個沒見識的獵戶了，真正的八旗精銳有多可怕他還是經歷過的。

攻克淄川后，他曾率領騎兵一路游蕩到河間府的獻縣地區，偶遇過一隊清軍偵察兵。

兩千名騎兵對戰清軍十余人。

掌握了地利、絕對人數優勢和先發優勢的北伐軍最終戰死34人，傷19人；清軍則被擊斃12人，余者逃脫。

就這樣的戰績，還被朱敏鋮夸獎了一通。

“郭升治軍嚴厲果然名不虛傳，竟然能打出這么優秀的成績！”

陳五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當時很是頹喪地說道：

“末將以兩千人對戰十余人，險些失利，大人不必寬慰我！”

朱敏鋮卻是搖搖頭。

“陳五，你沒發現八旗兵跟以往遇見的敵人有什么不同嗎？”

陳五聞言認真思索了一番。

這場戰斗令他驚心動魄，回憶起來仍然覺得后怕不已。

“這些清軍各個弓馬嫻熟、驍勇善戰，往往一個人射箭就可以壓制住我們十幾人，互相之間的配合更是默契無比！即便面對上千人的大軍，竟也無所畏懼，甚至一度想要沖陣斬殺我這個統兵將領！”

虎背熊腰的清軍小將險些沖到陳五面前。

好在論弓箭陳五也不是吃素的，最后二人互射一箭，陳五險之又險地躲了過去，清軍小將卻因為體力耗盡沒能躲過。

被陳五射下馬來。

摔斷了腿的清軍小將仍然死戰不休，最后被一桿長槍捅穿身子才算了結。

看著到死仍怒目圓睜的清軍，陳五不禁感慨，如此勇猛的敵人，果然還是死了的好！

“不止如此，他們的裝備有何不同？”

朱敏鋮搖搖頭。

“是了，他們的裝備也著實太好了！若非近距離射箭，我們的強弓竟然射不穿他們的甲胄！”

“每個清軍身上除了甲胄、弓箭以外，還有長刀、順刀、短斧、鐮刀、短矛、鉤鞭、麻繩、絨繩、鋼釬，東西也忒齊全了！”

多虧了這十幾具尸首，陳五對清軍裝備也有了基本的了解。

不過朱敏鋮清楚，并不是每個清軍都有這樣一身豪華裝備。

陳五所遇見的乃是清軍精銳葛布什賢超哈。

按照清軍規制，一個牛錄300人中挑出30個最勇猛善戰的‘巴牙喇’，也就是勇士。而葛布什賢超哈則是從巴牙喇中進一步挑選出的精銳，主要負責刺探軍情，敵后襲擊、破壞。

能跟這樣的清軍勇士打出3換1的戰損，跟陳五搶占先機和地利有關，但也可以說明郭升帶出來的騎兵有點本事。

憑1200名北伐軍士兵跟鰲拜一較高下，并非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