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囈語先生,一個黑燈會的狂信徒,認識到了他自己?!
“認識到自己…”
維羅妮卡面色古怪地重復了一遍。
艾赫微微頷首。
“他是怎么認識到的?”
維羅妮卡下意識地追問道。
“副隊長,每個人都有最柔軟的地方,都有最不能觸碰的逆鱗,都有無法追溯的回憶,它就隱藏在內(nèi)心的某個角落,并構(gòu)成了真我。
有的人,他早早就認識到了真我,而有的人,則誤以為認識到了真我…有些時候,認識到真我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人要不斷地分析、解析自己,并為自己的行動與思想建立一套理論體系。”
說到這里,艾赫頓了頓,
“而他認識到他自己后,就崩潰了。”
維羅妮卡聽完之后,若有所思。
他的口吻聽起來,就象是在說:
試試看吧,你也能做得到。
這種事,任何人都能做得到。
維羅妮卡不禁懷疑,艾赫是否掌握著某種心靈道途的秘文。
回過神來,維羅妮卡發(fā)現(xiàn)艾赫直勾勾地注視著她,他的眼神溫和又深邃,仿佛一個可以容納一切的樹洞。
“維羅妮卡,你也有不愿被觸及的回憶,對嗎?”
維羅妮卡打了個寒顫,泛起了雞皮疙瘩。
她陡然間想起了,孩提時代里那因為A級禁物失控而被毀滅的半座城市。
這也是為什么,聽到瑞登市毀滅的預言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同為A級禁物的艾赫。
“那與你無關(guān)。
回到正題上吧。關(guān)于瑞登毀滅的預言,你怎么想?”
維羅妮卡轉(zhuǎn)移話題,她頓了頓,旋即補充道:
“失控禁物,我只想到你。”
艾赫聳了聳肩,擺出無奈的神色,
“如果你說我會毀滅城市的話,我覺得我不會。
但光憑‘我覺得’沒有用,不是嗎?”
維羅妮卡重重地點了點頭。
“話雖如此,但‘失控禁物’這個范圍太寬泛了些,可能未來某一天,一個新的禁物突然出現(xiàn),或者舊的禁物毫無預兆地失控。
總而言之,這些都不能百分百肯定,所謂的失控禁物就是我,當然…也不能百分百否定。”
艾赫如此向維羅妮卡推理道,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一切都跟當年的事故有關(guān),跟瘟疫醫(yī)生有關(guān)。”
維羅妮卡微微頷首,
“是的,我正在順著這條線索調(diào)查。
我早就已經(jīng)跟幾位值得信任的同事說過,有機會就去追查那些幸存者。”
艾赫從這句話聽出,維羅妮卡關(guān)于此事的所有調(diào)查都不會通知監(jiān)控局總部。
這位副隊長,她有些不信任監(jiān)控局總部?
想來也是,監(jiān)控局總部對這一代和上一代的監(jiān)控者都清除了關(guān)于那起事故的記憶。
這種情況下,她不信任監(jiān)控局總部也是理所當然的。
“對了,艾赫,有必要跟你說一下,”
維羅妮卡想起了什么,開口道:
“為免打草驚蛇,這起事件以及之后的事件,我都會或多或少地掩埋你的功績,希望你不要介意。”
艾赫聳了聳肩,無所謂道:
“只要你把屬于我的獎金發(fā)給我就行了。”
維羅妮卡無奈地嘆了口氣,
“那好吧,我會從自己的工資里扣。一分都不會少你。”
艾赫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他很喜歡聽到這樣的話。
只要待遇足夠好,誰不愿意吃一點虧呢。
……………
“所以…你們聊了些什么?”
一回到家,海德薇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好奇道。
艾赫打開瓦斯燈,脫下外套掛到衣架上,放松了下腰帶,
“那不是一些小孩子該聽的事。”
海德薇佯裝羞怒地看了艾赫一眼,
“說什么話呢,我已經(jīng)準備上大學了。”
她雖然不是監(jiān)控者,但也算是半只腳踏入到奧秘界的人了。
而艾赫竟然拿這個理由搪塞她,這讓她不免有些不滿,哪怕?lián)Q別的理由呢。
艾赫想起了什么,回過頭,問道:
“說起來,你還是要考瑞登大學的福德學院?那個適合女生的古典文學專業(yè)?”
他依然記得,海德薇并沒有那么喜歡古典文學專業(yè)。
海德薇愣了下,有些局促道:
“對…是的。”
“我還記得,你經(jīng)常在看醫(yī)學書。”
“那只能算…興趣愛好。”
“古典文學對你來說才是興趣愛好吧。”
艾赫的話音落下,海德薇的嘴巴張了張,眼睛眨了眨,最后低聲吐出了句:
“是的…”
“你沒必要勉強自己,我已經(jīng)…不完全算是被監(jiān)控的禁物了。”
艾赫低下頭,揉了揉海德薇柔軟的金發(fā)腦袋,
“我擁有了更多的自由,而你,你也一樣。”
海德薇低垂著腦袋,她忽然間有種莫名的輕松感,哥哥的這句話,好像悄無聲息地移走了某處的枷鎖。
“好吧…比起瑞登大學,我更喜歡伊麗莎白大學的歐斯特學院的醫(yī)藥專業(yè)。它在首都維切特。”
海德薇深吸一口氣,終于在艾赫面前承認道,盡管還有些不坦率。
“那就努力吧,你還年青,畢業(yè)后在家中備考也無所謂,到時候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就搬到維切特去,那里有不少改善窮人居住環(huán)境的福利機構(gòu),相信我們能租到一間合適的房子。”
艾赫像是在幫忙為海德薇的未來做計劃一樣,如此敘述道。
“可是…那對于我們來說是個陌生的環(huán)境,我從十一歲開始就離開…離開那里了。”
海德薇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一些東西,所以她飛快地補充了一句,
“我是說…我們在那里沒有根基,那里不僅房租高、物價也高,還有成套的空軌、地鐵,滿大街都是發(fā)條傭人、以及社交季等等雜七雜八的活動,簡直跟瑞登市完全不一樣的生活方式。”
“沒有根基也可以慢慢建立,而且,我遲早是要離開這座城市的。”
艾赫說完之后,頭也不回地走回了房間。
他坐到書桌前,默默敲擊手臂,回到云海殿堂。
“那席位上神秘學家的秘文,是時候該學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