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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大雪將至

與現實歷史一樣,大瀚朝的師爺是沒有官員品級的。

他們是地方行政長官的幕僚,參與各項政策的決策與施行。根據各地官員實際情況的不同,師爺的權力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

殤州的師爺廉鴻友,便是后者。

邵羽推開書房的門,只見一身形瘦小的老頭背手站在書桌前。

廉鴻友已經在等他了,一個小書童在旁邊伺候著。見王爺進門,書童施了一禮,倒退進耳室。

師爺轉身看過來的一瞬間,邵羽吃了一驚。

廉師爺的相貌,怎么和正主記憶中的師爺不一樣?

隨即他立刻意識到,廉鴻友相貌沒變,只是他臉上掛著邵羽從未見過的表情——他在發愁。

廉鴻友看上去五六十歲的年紀,禿眉鼠目,留著三綹細長的灰須,相貌有些猥瑣。但在邵羽的記憶中,他在處理任何事務時,臉上都掛著游刃有余的微笑。

此時的廉師爺卻一臉愁苦,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

“廉師爺。”邵羽微微點頭。

“千歲爺,殤州有大難了。”廉鴻友退后一步,行了個儒生禮。

“不急,慢慢說。”邵羽走到書桌前,坐下聽他匯報。

廉師爺從大袖中取出一支紙筒,展開。紙條上半部分寫的仿佛是某種符咒,七扭八拐連成一片,看不懂。

下半部分只有一行小楷:大雪,甚。至大災也。

“這是咱們的觀星衙門剛剛傳來的邸報,今年冬天,恐怕有場大雪。”

觀星衙門是以州為單位設立的衙門,用于觀測形象天氣。主要是天氣。

因為星象的解釋權不在地方觀星衙門的手上,而在京城欽天監。

所有地方觀星衙門的主司,都是欽天監大祭酒名義上的學生。

“這是場罕見的雪災。卑職已經令人快馬加急去京城欽天監核實,但咱們的觀星臺從來未出錯過。雪災已無可避免。”

記憶告訴邵羽,這個世界是存在一些超自然力量的。觀星臺就是對這種力量的運用方法之一。

雖然不敢保證百分百準確,但已經接近于現代的天氣預報。

這就意味著,大雪真的會來。

“有多嚴重?”邵羽看著上半截的符咒問道。

“空前絕后。”廉鴻友神情帶著憂慮。“千歲爺還記得元慶十六年的那場大雪嗎?”

元慶是大瀚當今皇帝的年號,元慶十六年,那時老王爺還活著,現在的王爺還是年幼的世子。

“記得。當時我記得連下了兩天的大雪。雪漫過膝蓋,連門都推不開。”

“嗯。正是那次。”廉鴻友點頭。

“那年卑職幫老千歲清點被大雪壓垮的房屋,好像有一萬四千五百間,還是一萬五千四百間來著。避災的百姓填滿了粥棚,寺廟和縣衙大堂。路上凍死的人要用大車來拉。”

“今年的雪,來的比元慶十六年那場還猛。”廉鴻友嘆了口氣。

邵羽也發愁起來。這個時代的百姓完全沒有抵抗這種天災的能力。

沒有完整工業體系,只靠一個現代人有限的知識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們今年的屯糧如何?夠不夠吃?”邵羽問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從現有的資源著手想辦法。

“好在今年是個豐年,我們殤州自產的糧食,朝廷撥給我們的抗蠻餉,加上我們從南方買來的米,大概屯了一百萬石糧。”

“十年前那場大雪共產生了30萬的災民,暫且假設今年也是這樣。”

“災民想在數九寒冬過活,算上損耗,每人每天一斤米已經比較勉強。這樣想來,災民一天就要消耗2500多石糧食。”

“千歲覺得,這個情形我們要維持多久?”

這是廉鴻友的考驗。

廉師爺身為從老王爺時代一路走到現在的兩朝老臣,既是邵羽的下屬,又是邵羽的老師。

老王爺當年把他托付給自己最得力的幾個老兄弟,希望他們能把自己的本領傳授給小王爺。

根據記憶,這個小王爺學的并不太好。

“三個月?”

因為冬天有三個月,根據正主原本的下意識反應,邵羽脫口而出。

失望的表情在廉鴻友的臉上一閃即逝。以小王爺原本的水平,確實會這樣回答。

但他馬上就換上耐心的微笑,打算糾正一下。

“且慢!”邵羽忽然說道。

剛剛跟隨下意識說出了三個月,但邵羽僅短暫的思考一下,就知道不對。

“很久。甚至會影響到明年一整年。”

廉師爺臉上的笑容真實了不少,但他立刻追問:“為什么?”

“大災之年,糧價肯定要漲。除了災民之外,那些原本屯了些糧食的百姓,吃完之后買不起新糧,也需要賑災糧救命。”

“開春之后,很多有田的農戶可能會為了活命,從鄉紳大戶那里賣田買糧。那他們明年秋后的生活就成了問題。”

“我們這里糧價漲了,周圍的糧價肯定也會漲。到時候以殤州的財力,能不能從周圍買到足夠維持我們運轉的糧,也是未知數。”

“最后,肯定會有不少百姓凍傷,失去勞動能力。”

“我能想到的就這么多了。有不到的地方請廉師爺指點。”

“很好很好。千歲能想到這么多,實是大有進步!”

廉鴻友捋著鼠須,不住稱贊。

他很高興,因為小王爺治世經國的才干不佳,一直是廉鴻友的心結。

他已經五十九歲了,常言道人活七十古來稀,他還有十年的時間教小王爺如何治理廣袤的殤州大地。

小王爺要學的還有很多。

“千歲答得很好。我們先姑且認為,今年的屯糧要支撐半年。那便要四十五萬石糧。方才說我們屯了一百萬石,似乎夠了。”

“不夠。我們還有軍餉要發。”邵羽搖頭。

“屯下來的糧,本來有一部分就是抗蠻餉。如果有天災,我們就不能指望明年的抗蠻餉還像今年這般充足。需留有富裕。”

廉鴻友的眼睛有亮了一下,邵羽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贊許。

“連這種常識性的發言都要贊許嗎?看來這個小王爺原本的表現實在不怎么樣。”邵羽腹誹道。

“是的,不夠。”廉鴻友的表情重新恢復了惆悵。“非但不夠,我們還要拿出更多的糧草用來擴軍和強征民夫。”

“千歲可知這是為什么?”

這下把邵羽問住了。他之前的回答都是基于他所知道的現實歷史。所謂以史為鑒,便是如此。

但是為什么要在災年時征民夫啊?難道是為了防止民變嗎?不應該啊,都災年了,不讓百姓種田,征什么民夫?

邵羽開始搜羅腦海中的各種記憶。

他發現正主這個王爺當得實在不怎么樣,一點這方面的思考回路都沒有,全靠幾個叔輩老臣幫忙打理。

廉鴻友本身也沒指望邵羽能想到這一層。他今天能分析出這么多,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以后自己再慢慢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傳授給王爺。

忽然間,邵羽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于是開口問道:“這雪災,只在我們殤州嗎?”

“回王爺話,殤州,朔州,漭州,北境三域皆要遭災。”

“那關外呢?”

邵羽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廉師爺已經有了驚喜的表情。能這樣問,說明王爺的思考方向是對的。

殤州是瀚土疆域的最北端,再往北,就是茫茫草原。

那里是狼和游牧民族的地盤。草原人驍勇善戰,一直是中原最大的敵人。這也是鎮北王能一直存在的原因。

“自古蠻族遭受的天災就遠甚于我們中原。”廉鴻友答道。

“這么說,他們也會被大雪侵擾?”

“是!”廉鴻友眼中露出欣喜,他已確信王爺想的就是對的。

“蠻族地處荒蕪,自古垂涎我中原富庶之地。他們每當活不下去的時候,就要發兵劫掠我們。”

“是。”

“今年,也不例外……”

廉鴻友收斂驚喜的表情,嚴肅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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