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仿佛是上天的恩物，一顰一笑都能牽動旁人的心弦，面前這女人就是如此，小少婦一般的年紀(jì)，哭相卻說不上凄美哀婉，反而像貓兒似的瞪著你，滿眼的委屈不服。

就，‘少女氣’十足。

不哀不怨，卻偏偏更討人喜歡心疼。

“施姨，不是我說你。”

魏鳴岐欣賞片刻，心眼壞的道：

“雖說您確實也快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紀(jì)，但我跟您差了那么些歲數(shù)，更是晚輩，您怎么老把咱倆往男女之事上想呢？”

“……”

還能這么惡人先告狀的？

女人被他的無恥驚呆了，但隨后魏鳴岐卻真的端正態(tài)度，講述起了上次的遇襲。

“萬公將調(diào)查的差事交給我以后，這幾天我一直在查賊人的身份還有東苑里幾位太妃的情況，現(xiàn)在稍微有了些眉目。”

“施姨，那賊子是沖你來的。”

“……”

聽到他的話，女人的神色變得迷茫不確信，下意識追問：“沖著我來的？因為什么？”

“這就要問施姨你了。”

“我，我哪知道這個。”

女人蛾眉蹙起，又介紹自己的情況：“離我受寵都過去十來年了，我在這宮里都無人問津，外邊誰會為我一個老太妃行險？”

說完她忍不住瞄了一眼魏鳴岐。

比起沒見過面的賊人，她更懷疑眼前這半大小子在借題發(fā)揮，打著捉賊的名義算計她，見面至今聽他嘴上喊著‘施姨’‘施姨’，可什么時候真把她當(dāng)姨看過？

“也是，您也這么大年紀(jì)了。”

“……”

話是自己說的不假，但看魏鳴岐深以為然的點頭，女人又瞪起澄凈微紅的眼睛剜他。

“賊人的事今個就先不說了。”

魏鳴岐望向她攥在手里的木炭，道：“這一場雨下過又得陰寒幾天，你睡覺地方那么大，能烘的暖嗎？”

“暖和的很！”

女人警惕的看著他，話里一點縫都不給留的道：“我從小就體熱，不怕冷，睡覺也習(xí)慣一個人。”

“……”

魏鳴岐發(fā)現(xiàn)這女人對他已經(jīng)有了刻板印象，便苦笑道：

“我沒想著給您暖床，我是恭喜您，您的苦日子要到頭了。”

“真的？”

女人瞇縫著濕潤潤的眼：“你以后不來了？”

“……”

這女人當(dāng)年到底是怎么受寵的？

魏鳴岐害怕彎子再兜下去，這女人心防沒松懈，反倒他自己的心態(tài)崩了，便干脆直言：

“是我這兩天調(diào)查賊人的時候，發(fā)現(xiàn)您在西南那邊的親戚有棄暗投明的意思，現(xiàn)在正和朝廷在談，如果談成了——”

魏鳴岐抬頭看著年久失修的宮殿，笑容輕松的道：“您不說搬出去，最起碼也不用再自己拾掇過冬的木炭了不是？”

“……”

聽完，眼前的女人呆愣原地，眉眼如花般緩緩‘綻開’，口中的語氣也難以置信：

“你說的是真的？”

“恩。”

“是我二哥他們一家嗎？他們要回關(guān)中了？什么時候？”

“……”

觀察到這里，魏鳴岐就已經(jīng)能夠確定這女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突破口還在施鳳官那里。

“不清楚。”

他面上沒有顯露出什么異樣：“但其中有個叫施樊的，應(yīng)該是你二叔家的吧？”

“對——”

女人頗為激動的點頭：“他跟著我二哥去西南的時候才幾歲，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說完，她先前好不容易平復(fù)的眼湖又覆上一層朦朧，且這次終于帶上了一點哀愁。

魏鳴岐大概能理解她的心情。

畢竟是曾經(jīng)的一家人，因為一場紛亂離別南北，很多人終生不復(fù)相見，如今陡然出現(xiàn)一絲親情的‘光亮’，像桃花眼那樣的反應(yīng)才是不正常的。

只是這所謂的西南使團(tuán)貓膩太多，所以再看其中的施家人就顯得耐人尋味，雖然不能立馬實錘，但魏鳴岐已經(jīng)找到了突破口，揭開謎底也只是時間問題。

唯獨眼前這個傻女人……

魏鳴岐稍稍有些愧疚，正欲開口告辭時——

“圣后，我姑姑就住在這？”

“是啊，此地名為鳳闕，和你姑姑同名，剛建成時可漂亮的不像話，可惜先皇南巡時宮里大亂……你姑姑回宮后執(zhí)意住這，說是不想給宮里添麻煩，本宮時常想起也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

宮殿外邊遠(yuǎn)遠(yuǎn)傳來對話聲，魏鳴岐正品著‘施鳳闕’這個名字，面前女人卻臉色一變，居然上前推搡起他來：

“是太后！你趕快找個地方躲躲！”

“躲什么？”

魏鳴岐滿頭霧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道：“我是正經(jīng)來查案的，又不是和你偷情，為什么要躲？”

“……”

施鳳闕神色一愣，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想到殿外的那個女人，她還是咬牙使命推著：

“聽話！別讓姨難看，等太后走了姨再叫你出來。”

聞言，魏鳴岐剛才還如鐵水澆鑄般的身軀這才松動下來。

沒辦法，他也不想事情復(fù)雜化，可‘施家姨姨’讓他聽話，魏鳴岐這人主打一個聽勸。

來到墻背處。

不多時，殿外幾人走進(jìn)來，連同腳步一起的還有個水媚雍容的女聲：“鳳闕，看本宮帶誰來了。”

“小姑！”

“你是——小樊！都長那么大了！”

“小姑！”

聽到那喜極而泣的聲音，魏鳴岐不禁有些出神，要是那天東苑外的蒙面鬼祟真是這人，亦或是和其有關(guān)，他的‘施姨’知道后得多傷心啊。

能麻倒大象的劑量用在自家親姑姑百十來斤的身上，哄堂大孝了屬于是。

“好了，姑侄倆重逢大喜的日子，高興也別掉眼淚了，本宮在旁看著都有點想哭。”

“圣后——”

“鳳闕啊，咱們也相識多年了，不管你對本宮怎么個看法，本宮今天都問你一句，你可想出宮？”

“出宮？我能出宮？”

施鳳闕的語氣顯得心里頗沒著落。

“當(dāng)然。”

那雍容水媚聲用一副寬容語氣道：“你雖是先皇貴妃，但先皇畢竟已經(jīng)御龍殯天好些年了，你還年輕，總不能一直在這睡冷炕不是？”

“我……”

“小姑，你就聽圣后的吧！出宮咱們一家人團(tuán)聚，鳳官兒這些年也該想您想的不行了。”

沒有猶豫多久。

“圣后，我愿意出宮。”傻女人的聲音透著股如釋重負(fù)。

“好。”

雍容水媚聲也帶著濃濃欣慰：“出宮和家人團(tuán)聚，本宮再賜你門好親事，你也不算凋零了花期。”

“謝——你說什么？什么親事？”